2018-07-09

《上浮屠》载：溟虚之地，邱峦崩摧之时，天生异眼，同有凝水之泊，名空谭。

他醒了，在荒凉的野泽中，褐云叠嶂成峰，欲压天地。天地开合处就这么透过一丝光，远处虎啸龙吟般杂乱不堪，带着穷凶恶极的光。

不知何处。

却也起身慢行，步履蹒跚，一步一停，似踟蹰。

长更入夜，魍魉与共，岩峦山河都化成一簇黑火，灼焰撩人，天狗喰月，老须精怪，不知所往。阴风卷起长波，从他下摆掠过，有痴痴浅笑，勾了墨发，背脊窜起一阵阴寒。

似难耐，却不惧。

北往是天，南行是地。他徙东南，睥睨苍岳，西天有菩提佛光照耀，低唱吟哦，不照此不毛之地。

垂眸见空谭，惶惶惊异。何时有潭？此是真。绵延万尺，广泽大地，能映上下，不载万物。他看见水里的苍白的容颜，陌生的可怕。身子实在消瘦，衣裳半挂，心口豁一刀长刃，愣怔地抚上，分明仍有腥味，伤口却结了痂。

眉骨舞得猖狂，明明灭灭竟迭出藏青，眸是一尾青白鲤，忽忽荡荡，绕的晕眩，将他看痴。

将行。

不知归处如何行？

也罢！

颓然而已，绕不出。于日销西山淡看，枯坐天明，水碎而开合，两潮晦朔，蜉蝣恹恹，淹没衣角，席卷涛涛。山鸟半空周璇哑唤枝桠，女魃敲起旱鼓声色凄厉。

恍惊起，他闭眸，高蹙的眉峰割裂山峦，有朔气氤氲了脸颊，是涕。惊异，彷徨，不安，迷惘，为何都欺我？

睁眼，天是那方天，地是那块地，未变，未变。眼前有青衣沉浮，他低声呢喃：“将死......”

灵台混沌不堪，呼啸洗炼尘埃的风，荡涤的水，侍婢的浅笑，长明西山潺潺的流霞，暖声软语绕心间“你那双眼我爱煞，送我可好？”是最利的刃。

凝神将醒罢。乌的肤，将是一模一样的青白眼。待未回过神，那一截枯枝便做剑，刺入心扉，期期艾艾的唤着，却是死不瞑目。

竺竹夜下有梵歌唔呀作响，斗星夜垂有碧波浩淼氤氲湖面，心头万尺有神灵，西天弥勒。却看夜渔扣舷歌，舞女销看低，好一寂静烟波喧闹似市井。

他颦眉深坐。   

不若，不若！

削发。三千青丝成缕，斩断似水情愁。他曰：释然如此。

寡寡淡淡，唇角坚硬成山，他一路走来，再无人与共。

便放浪形骸，就放浪形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