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第二章 回家

路西还记得那次寒假回家时火车上香肠和盒饭的叫卖声，还记得人群来往时摩肩接踵，自己一个人呆呆的看着窗外不断飞逝的沙粒和奇形怪状的树林，想着以前回家过年时候的热闹场景。小时候每到新年，都会买新衣服。除夕的早上，早早的赶在太阳前就起床放鞭炮。红色的鞭炮碎片撒在深冬的雪上，各家的炊烟袅袅的升起，东方露出点金灿灿的光，小树林子里集满了叽叽喳喳叫着过节的鸟。吃完团圆饭，兴高采烈的穿着新衣服去奶奶家贴对联。一路上都有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有人隔着自家的篱笆在喊着“吃了没啊？”。那时候过年真幸福啊，不仅有新衣服穿，还有各种的糖果吃，最重要的是所有亲戚家的孩子都会见到。听说舅舅家的儿子订婚了，姑姑家的女儿有男朋友了，谁家的孩子又考了第一了。妈妈们总揪着这些琐碎事情说个没完没了。爸爸们呢，则是围着桌子做了一圈，煮着温酒，烧几个小菜，在炉子边聊开了。那时候，通讯还没这么发达，钱也不多，很多人还未离家太远。那时候，是一个慢的一生只来得及爱一个人的时候。

路西还在胡思乱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是个敏感的姑娘，喜欢安静还喜欢看着窗外北方苍凉的冷风。她觉得这冷风呼啸而过，卷起一堆尘土，是北方特有的雄浑壮阔。夏天的时候，这个安静的小姑娘就搬来一个小椅子，坐在小树林的边上，双手拖着腮看自家的牛吃草。那金灿灿的太阳像喝醉了的老翁向西倒了下去，卷起一阵火辣辣的云。天格外的低，显得很空旷。牛不断咀嚼着嘴里的草，用尾巴扫着身边驱赶不走的苍蝇，不时眨着大眼睛看看这小姑娘。路西则是一眨不眨眼的盯着牛，学着它的样子咀嚼着。这牛多可爱啊！她喜欢这里低低的蓝天白云，喜欢这里的早上从小树林里透着金光升起的太阳，更喜欢一天中的这个时候，一家人吃完饭爸爸在看新闻，妈妈坐在门口收拾豆角，金灿灿的太阳将一切都染上了金色。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她好好学习，长大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她一点都不想离开啊。为什么一定要去大城市？陶渊明不是还写桃花源记赞美这样的地方吗？以前的路西不懂，陶渊明和她的区别，不是喜欢田园，而是面对的选择。我们的选择早已只剩下服从。

到家的时候，天还亮着，妈妈早已准备好了一桌子的东西等着路西。给她倒水盛饭，问她一路上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妈妈的爱总数如此真挚而热烈。路西从妈妈的谈话里知道三天后舅舅的儿子要结婚了。明天会有人来接她去和亲戚家的孩子们一起聚聚。路西点点头，这几天她手机都要被炸掉了，一天几十条微信，喊着她赶紧回家去聚会。拉入的亲戚群里即将结婚的表哥更是红包不断。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新人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喜悦。作为他的妹妹，路西自然也很高兴，想加入大家，一起去聚聚，热闹热闹。但是，她所不知道的是，热闹热闹要热闹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