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爱情

（二）

父亲有一只三层的玻璃杯。

那是一个外来的商人送给爷爷的礼物，爷爷觉得花哨又送给了父亲，这个当时罕见的材质，成为了父亲的珍藏，也成为了他和母亲相识的信物。

父亲初见母亲是在李家的豆腐坊，但父亲却没有和母亲说过任何一句话，因为他认得李家小西施却不认得另一个姑娘。父亲不知道旁敲侧击，他只做自己认为能做的事情。于是父亲开始企盼，企盼每天能收到一张主事人的请柬，请爷爷去议事，这样他就可以在正午快到的时候，去买上一块水灵灵的豆腐。当然，最重要的是看一眼水灵灵的人。

外公那时在镇上教书，闲时也做些学问，对爷爷多有听说，知道在这个镇子里，有一个写的一手好字的同龄人。

然而父亲跑了几次豆腐坊都没能见到母亲，他开始猜测，也许那个姑娘离开了小镇，这使他在一段时间里变得消沉，一度连丹青都画不好了。

直到那天，有一个商人来拜访爷爷。

“谢老，久仰。”

商人穿着正装，虽然红光满面却不透着半点酒色财气，反倒有一丝丝的书卷气息。爷爷向来对商人不感冒，却也从不轻看他们。爷爷认为，士农工商，需要各司其职才是正道。

“你好，请坐。”

爷爷让奶奶取出前月晒制的桂花，泡茶招待客人。桂花是奶奶亲手种的，花茶是爷爷亲手采摘，一朵朵精挑细选，再晾晒，焙干，炒制而成。爷爷的这门手艺乃是家传，只做待客之礼，不谋利益，父亲自然也学了一些，却不精通。

“这是一点心意，请谢老收下。”

闲聊一会儿，进入正题，商人才取出礼物奉上，让爷爷颇有意外。那是一只玻璃杯，约有七指高、四指宽，奇的是内外各三层，层层叠叠，看着不觉累赘，反倒工巧大方。更有趣的是这杯子如果装了水，置于堂前，便会有九色光芒流转，层层移动，便是二十七色了。

也许是相谈甚欢，也许是商人奇招，也许是其他种种。这个玻璃杯被爷爷收下，临走时送了一大份桂花茶给商人为还礼。而后，这个玻璃杯就到了父亲手里。

因爷爷得了此杯，镇中人都好看个新鲜，便常有客人上门拜访，想一看奇杯奇异之处。久而久之，外公便有了拜访爷爷的理由。

“谢公，陈某这里有礼了。”

外公带着母亲，提着礼物敲开了爷爷家的大门，奶奶邀请他们到堂上少坐，不一会儿，爷爷便换了衣服出来见礼。

“这是小女，如一。”

父亲抱着玻璃杯从堂后走进来，抬头便看见外公和爷爷正握手言欢，外公指着母亲说这是小女。

“如一…”

父亲楞楞的抱着玻璃杯，念叨着母亲的名字，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向客人问好，被爷爷狠狠瞪了一眼。

“小儿不懂礼数，叫陈兄笑话了。”

“哪里哪里。”

父亲连忙红着脸告罪，将玻璃杯放在堂上，便立在一旁，很是恭敬，但眼角却偷看一边正在好奇的看着玻璃杯的母亲。

“原来，你叫如一…”

母亲似乎觉察到父亲的目光，透过玻璃杯，她笑了一下，像是阳光穿透幽海，落到了鱼的眼中，那一丝丝的光亮被父亲捕捉到，变成了一个炽热的太阳，灼烧了父亲的耳根，烧的生疼。

“我叫文禾…”

父亲说到，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见，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