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 异瞳(03)

[玄幻] 异瞳(03)_第1张图片

文 | 雒尘摩诘

第三章 秀才

方生心中腾起的旖旎之色并不长久,他自然不会去欣赏那日老韩肥腻的身姿,更何况四周还有重重的围观者。方生想着那私密之事,顿时升起了古怪之感。若是先生知晓方生此刻的想法,满脑子又只有未出生的小崽子,估计会气得吐血,直翘胡子。

方生如往常一般走在街上,那些认识他的人们,或避让,或打量,或小心与身边人低语几句,方生恍若未见。

方生在姑城的名声毁誉参半,幼时孩童心性不懂遮掩,那些与寻常同龄人不同的举动,惹得周围邻里将他视作怪物。就说那新春之际,炮竹声声除旧立新,孩童们更是喜爱自己点些玩耍。方生却是个异类。

那已经是可以记事、帮忙干活的年纪,也是已懂得礼教的年纪。

鞭炮声一起,方生便仓惶地哭了起来,好似被炮竹的响声吓哭的似的。他以前也哭,方梨以为年纪小爱哭,并不在意。方梨哄着他,让他尝试自己玩耍,却被方生急急推开,似是躲避着恐怖的东西。

“真是晦气!”邻家大娘这么说。

可不是,这正是一年求得平安顺遂的好时候,被这哭声一闹,谁家乐意?

方梨原以为是只是偶然,岂料到方生年年如此,还不许姐姐去。最终方梨退了一步,象征地在门前放上两串鞭炮,只能以长女的身份代表方家,与邻里共贺新年。而方生,在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他独自一人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

他看见了什么?他的确看见了人们的欢声笑语,可更看见了在炮仗中被炸裂的鬼魂。

他们一次次地在冲击之中,断了胳膊,掉了脑袋,尾巴变成一截截。他们是魂体,会变化,其实缺胳膊少腿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每当炮竹声后,他们都萎靡得如同薄雾,有些弱小的魂魄直接在这欢声笑语中灰飞烟灭。

日子久了,外加他偶尔被人发现那些让人不可理解的行为,风言风语愈加成形,也愈加诛心。

“方家小子怕炮竹,你说,是不是年那怪物附体,或者他本来就是妖邪?”

“难道你们忘了,当年方家媳妇不就是为了生这厮而死的?”

“是啊!你看,如今他爹都多少年不回家了,多半是知晓了什么。”

当然,方生并没有做过什么实质上的恶事,补充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小道之风也渐渐淡了。入私塾后,先生的夸赞顿时洗刷了方生大半的不良形象。

这也是方生为何从来不会在学问上懈怠。方生不爱说话,但并不代表他不会说话,很多时候,他不愿说。

就如这次,他不动神色地结交了张秀才七岁的儿子张崇,也是先生的学生。

现在他就在前往张家的路上,只是在路过老韩的包子摊时,面色少许尴尬。

张秀才如今还不足三十,家中本是都城富家旁戚,也有远亲兄长在朝做个芝麻官。因此张家在这小小的姑城,算得上富庶,家中也有两三仆从。

方生刚瞧见张秀才的院门,便见他满脸笑意地跨出门槛。

“小生见过秀才老爷。”

张秀才望过来:“哦?阿生来了。近两日可是听郁修先生对你的夸赞课不少。”郁修先生便是方生的授课夫子。

方生,他知道。与私塾先生不同,他对鬼神之说并不敬而远之,研读过一些神鬼异志,有些兴趣。他也不屑坊间的妖邪之说,天地浩渺,造化神奇,岂是升斗小民所能知晓的。

“承先生谬赞。”

“后生可畏。可是来找阿崇的?去吧。”张秀才早些年一门心思想挣个功名,却天不遂人愿。无奈近二十才娶妻,近年来有而只有张崇这一个儿子,他便一门心思栽培这唯一的儿子。方生不错,他便也默许了两人来往。

方生点头告退。

张崇对进门的方生一揖,喊道:“阿生哥,莫不是你来催我课业的吧?”

方生回礼,笑道:“岂敢呐!”

还不等他说什么,张崇撇撇嘴:“先生都说了我学得不错,可我爹说要去都城准备乡试,之后没空督促我。这不,近几日都不让我去玩会儿。你来,还不是为了那些之乎者也?”他学着先生要晃头诵读的模样走了两步,又摇摇头。

“得了,君子有成人之美,这次陪你玩便是。”

孩子总是对玩乐更上心,方生也不例外,可是课业也是不能放松的。张秀才一个月后就离开了,离开之时从马倌那得知自家的马儿要生小崽了,喜不自胜,觉得是个好兆头。他驾着另外一匹公马,乐呵呵地雇了马车离开了姑城。

张家的两匹马还是当年张秀才从都城带回的,两匹马虽不是什么好马,但在姑城的百姓眼中,算的上是稀罕物,秀才还指着这小崽赚个好价钱。

方生不知道张秀才的心思,满心欢喜地等着小马驹的降临。

张秀才归来的时候已是寒冬腊月,风尘仆仆地给张崇带来书册,还有家用的杂物,也给方生送了上好的笔墨。这样子不像个出门求学的儒生,倒像是行走各地的商户。

方生受宠若惊,诚心实意地谢了又谢。他心中感激,从来没有人如此看重他。

这次乡试,依旧没有通过。张秀才仿佛并没有被打击到,依旧是与往日一样遛马访友。

本是每月来一次张家的马倌,这个月却是常驻张家。原因无他,张秀才的马要生了。方生心中兴奋,不知道它还会不会认识自己。若不是被父亲揪着念书,张崇的眼也要粘在马儿的肚子上了。而张秀才却没有当日得知消息时的欢喜,时常眉头紧锁,但却没人察觉到。

张崇和方生两人正好奇地看着马倌给母马接生,母马艰难地躺倒在地,羊水留了一地。马倌想训斥方生邪乎不吉,碍着张崇的面子却不好开口。

当方生用麻布给小马驹擦拭皮毛的时候,却听到了张秀才吊死在老树上的消息。

方生的手一顿,望着迷蒙的小马,目光仿佛穿透了它,看见当初第一次见到那只鬼的样子,悲戚、焦急、悔恨。

张家嫂子哭天喊地,张崇也吓得一愣一愣,老仆赶忙将他带回了屋安慰他的母亲。约莫一个多时辰过去,张家嫂子哭累了才歇下。

“那个死小子呢!”张家嫂子望着张崇,突然想起了方生,声音不由尖利。

“阿生哥在马厩……”

张崇还未说完,就被自家母亲打断:“我早就说过,那个方家小子不能亲近,你爹就是不听。莫不是……”

张家嫂子腾地站起身子,喊来仆从。

“给我……给我把那个方家小子赶走!赶紧!”她边喊着,边向马厩赶去。

几人在马倌面前站定,看见方生抚摸着小马驹的脑袋,愣愣发呆。

男仆撸上了袖子,上前抓了方生的胳膊就往自己这边拽,一边喝道:“走走走!别待在这儿!晦气!这小马崽子可比你精贵,卖了你都赔不起!”

张家嫂子又哭了起来,悲悲戚戚。方生被小厮拽起就往后门处拖,方生皱眉推搡着让他放手,却不敢真与他动手。若是真打伤了他,自己岂不是又揽罪上身。方生被他推出了门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马厩就在后门旁,这断断续续的哭喊声,招惹来了不少路过的行人。

闹腾了半天的大意就是,张秀才本来好好的,哪会突然想不开就上吊自缢了?方生本就害死了母亲,克走了父亲,与魑魅魍魉作伴。必定对自己夫君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才会还得他中了邪,失了命。

膝盖撞上了青石砖,方生揉了揉,默不作声地从地上爬起。他心里震惊,这张家嫂子怎么知道他与鬼打交道,过去人们有谣传,可是没有人那么准确地说出魑魅魍魉。难道,只是巧合?

正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四周围观的百姓却不允许他逃离。

“方家小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一年来,你每次来秀才老爷家,哪次不是把你当自己侄儿看待。你明知道自己带着脏东西,怎么能祸害他,这不是恩将仇报吗?”卖肉的是屠夫的媳妇,说话自然也不客气。

“怎么也得磕十个响头再走。不然秀才老爷死不瞑目,夜里岂不是会来找我们?”对门的紧张地看着张家四周,恨恨道。

一边路过的豆蔻少女看不下去了,急急挡在方生面前,带着哭腔喊道:“阿生哥哪对不起你们了?你们要这样逼他?”

“你莫不是看上这个长得跟女人似的小白脸了吧?”短打麻衣的酒馆小厮戏谑道。

方生在冬日里穿得本来就比别人少,加上高挑的身形,莹白的肤色,显得他愈加瘦弱。一身狼狈的他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更多的悲伤和漠然。

你不知道,为什么悲伤和漠然的神情会在同一张脸上浮现,却让人觉得心酸。

“你!你!”少女被噎得说不上话来,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骂谁小白脸呐?”

只见方梨从街口走过来,提着一块砖石,怒气冲冲地指着那酒馆小厮:“信不信,我先把你揍成猪头脸?”

方梨一接到邻家嫂子报信,便心头一凛。有人死了,死得还是张秀才,而自己的弟弟偏偏还与他们交往甚密。她知道那些人就是欺软怕硬,张家若是要问罪,那自己的弟弟可就万劫不复了。方梨现在心头冒火,哪还顾得自己还是个待嫁闺女,嘱咐了邻家嫂子几句,抄起桌脚的砖石,就急急赶到张家。

方家这两姐弟名声都不怎么好,众人虽然唾弃,可还是担心自己被打啊。本就是来看热闹的,何必呢?

“你们这些空口无凭的,不怕烂了嘴!有本事去官府吵去!”方梨现在不怕入官府,郁修先生能说得上话,况且这事本来就与方生无关。

几人撇撇嘴,不再说话。

巡逻的捕快见他们对峙无解,挥手喝道:“你们聚在这作甚?还不嫌乱吗?此事官府会查个明白。你们莫要无凭无据,胡乱生事端。要不然,莫怪我等刀下无情!”

[玄幻] 异瞳(03)_第2张图片

你可能感兴趣的:([玄幻] 异瞳(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