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不记

(一)

2017-7-22

         “阿木,只要这些钱你不是拿去赌博输掉了,就没人会怪你。做生意有赚有赔很正常,但是你今天必须跟我碰面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是林三这几月来第一次问阿木钱的事,从借钱给阿木做生意以来,林三从来不问,一次也没问过。阿木只要问他拿钱,肯定是有求必应,先后分几次拿了250万给阿木,期间阿木也还过几次钱,说是赚了钱就还点,最多的时候还得只欠林三30万块,但最终还是借了回去。

          阿木看着手机屏幕,打开短信,准备再编辑一条短信给发林三,但想想还是算了。放下手机,阿木点了根烟。他太了解林三了,他肯定是察觉到什么不对了,要不他不会问的,阿木甚至认为,林三早就怀疑自己了,只是一直没说。

          阿木确实估计得不错,林三半个月前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不说也不问肯定有原因:第一,他不相信几十年的兄弟会害他骗他;第二,他不相信阿木刚坐完四年牢出来还会去赌;第三,阿木不但在自己这里借了钱,也在其他朋友那里拿了钱,而大家愿意拿钱给阿木,基本都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做的顺水人情。加上自己的250万,林三知道的就有750万。这个数让林三也感觉到害怕,如果阿木真的把这笔钱输了,那阿木这辈子就完了。还有就是,别人看阿木笑话的同时,自己也会颜面扫地,肯定有人会说:“你看,这就是你最相信的人,你所谓最好的兄弟。”“你这么相信他,支持他,怎么就从不相信我支持我?至少我不会骗你吧!”还有那些看自己面子才借钱给阿木的朋友,他们会怎么想?难保他们不会迁怒于自己,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会有想法的。林三对人性看得太通透了,正因为如此,他也最害怕这种事情发生,他是那种宁愿别人在自己身上割几刀,也不愿听一句闲言碎语的人。

          林三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明天当着大家的面找阿木问清楚,他仍然相信阿木并没有骗自己,钱还在,是他说的那样,只是生意暂时周转不过来。夜里林三特意喝了半斤多1573,想让自己睡个好觉,却终究没能睡踏实。

          同样没睡踏实还有阿木,他不是没睡踏实,而是基本没睡。挂了林三的电话,他就往江边走。这段路是刚修的,路灯也没有,还有些扫尾工程没完工,行人道还没铺砖,行道树也没种,只是预留一个个土坑在那里,不断有渣土车飞驰而过,扬起一片尘土。阿木平时是有洁癖的,衣服鞋子只要脏一点就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立马回去换掉,而此时,他却毫不在意,迎着那片尘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人在走,脑子却是一片空白。江边他去过几次了,地形很熟了,哪里人少,从哪里下水不容易被人发现他都考察过了,他早就想好了,事情如果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就自我了断,也算是对那些说死要见尸的人有个交代。越靠近江边那条堤岸,阿木的脚步就越飘,从远处看,就像电影里那种的出窍的魂魄飘在路上一样,怪瘆人的。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老天并没有原谅自己,上天是不会放过我这种人的。阿木边走,嘴里边自言自语。自言自语是阿木多年来的习惯,一般是脑子在飞速运转或完全放空的情况下,还有就是回忆起不堪回首的一幕时,往往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更多的是没人的时候,阿木会无缘无故地发出一声“哼”的冷笑,没人知道为什么。

          江边居然有人在夜钓,十几束手电光散落在不同的位置,看来人还不少。只怪这天气太他妈热,白天人都不敢出门,这些钓鱼爱好者一天不钓手就痒,只好憋到太阳落山才出来开工。阿木之前看好的位置恰好都被钓鱼的人霸占了。哎,看来今晚是死不成了,阿木心想,我可不想死没死成,第二天上本地新闻头条,大大的标题写着:一男子因欠下巨额债务欲投江自尽,被钓鱼的热心群众合力救起。下面配上落水狗一样的照片,惨白的脸和空洞洞的眼睛。

          阿木能预想到很多事情,他知道如果他死了,朋友们会如何议论,他还能模仿某人的声调和语气:“看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早说过,他好不了多久的。”阿木甚至能看见林三看到他尸体时的面部表情,还有母亲那浑浊的眼泪和凄凉的哭喊。阿木的预感的确很准,或许是处女座的原因,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过分的相信有时就变成了依赖。他知道,这一关,只怕是过不去了。

          手机的震动把阿木拉回到现实之中,是他刚领证两个多月的老婆,“老公,怎么还不回家?在哪?”“快点回来,在楼下给我带点水果,你儿子饿了!”阿木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还是先回去吧,再抱着老婆睡最后一晚。这样一想,阿木又轻松了许多,好像死刑犯临刑时被特赦一般的感觉。阿木其实早就想离开江边了,仿佛江边的晚风会让他窒息一样。

2017-3-5

          阿木的老婆叫小金,说起来,阿木还是通过林三认识小金的。林三的朋友里面只有阿木没结婚了,坐了几年牢,耽误了。阿木刚出来,林三就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女朋友没找到之前还安排过几个有偿服务的,生怕饿坏了阿木和他的老弟。

          月的时候,林三约了一大帮子朋友吃饭,有男有女,阿木也在,那段时间阿木基本天天和林三一起。酒过三巡,林三对着几个女孩说:“你们哪个还有没结婚的闺蜜朋友,介绍给我兄弟,我保证她不吃亏!”有个女孩看了看阿木,也不含糊,拿出手机就拨号,过了一会,她放下手机说:“就来。”阿木说:“什么就来?”女孩笑笑说:“你女朋友就来!”一桌人都笑了。

          林三出去吃饭,最少点十个菜,哪怕只有几个人。这一桌点了十四个菜,酒菜都快吃完了女孩说的闺蜜还没到。阿木去了趟卫生间,在镜子前他捋了捋头发,看看自己,还算过得去,虽然三十六了,一张娃娃脸看上去显得只有二十七八。阿木有点期待,但其实他在这方面是很挑剔的,虽然坐牢出来一无所有,年纪也不小了,但阿木从来没降低过择偶标准:要有感觉,长得要标致,最好精神上也要契合。刚出来到现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阿木已经在婚恋网站上约见过三个女人了,阿木占领了她们的身体,但最后她们都没能占据阿木的心。阿木也想过,要不别挑了,找个女人快点把婚结了,把孩子生了,就算完成人生一件大事了。处女座或许就是这么纠结的和矛盾的。

          阿木从卫生间出来,女孩的闺蜜正好也到了,坐在阿木的正对面。阿木没用正眼瞧她,只用余光瞟了几眼,也不知道是自卑还是高傲,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女孩给阿木的第一印象很一般,164左右,圆脸,显得微胖。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林三又点了六个菜,两瓶酒,其实大家都吃饱了,女孩对她闺蜜说,你看,等你了一个多小时,我们都吃完了,这是专门给你点的菜。阿木没说话,倒是林三说:“是我没吃饱,酒也没喝好。”又对那女孩的闺蜜说:“老妹,怎么称呼?别客气,还要什么菜就自己点,喝饮料吗?”“叫我小金,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坐地铁来的,太远了,这样吧,我陪大家喝一杯。”这女孩倒也不拘束,自己拿起酒杯就到了一杯。阿木抬眼看了看这个女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开始觉得这个女孩有点味道。阿木自己是不怎么喝酒的,至少在坐牢之前是不喝的,因为一喝就醉,所以她对能喝酒的女孩多少会有点好奇或者崇拜吧。

         林三举起杯,轻轻和小金碰了一下,把酒干了。阿木并没有喝酒,他面前摆的是饮料,大家基本也没喝了,小金一边吃着菜一边和她朋友耳语着什么,并不时往阿木这边瞧几眼,阿木是凭感觉知道的,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手机。

         这是阿木和小金的第一次见面,那天是三月五号。阿木记得读小学时,三月五号不上课,老师带着孩子们去扫大街,或者要孩子们去人行横道口守着,扶过马路的老人,老师说,你们要向雷锋同志学习,多做好事。所以,七八个孩子扶着一个老人过马路,还有一拨孩子在前面拦车开道,现在想想,那画面挺滑稽的。2017年的三月五号,林三也在学雷锋,做好事,小金和阿木就这么认识了。

2017-7-27

          从阿木家去民政局打的要90块,如果是公交车要转两趟车,大概要一个半小时。这些阿木之前都不了解,他之前都是自己开车,压根没坐过公交车之类的交通工具。今天,他和小金转了两趟公交车花了一个半小时去民政局离婚。

          阿木7月22号那晚回来之后什么都没跟小金说。在家楼下,他买了小金最爱吃的山竹和蓝莓,小金怀孕后反应特别大,吃什么吐什么,就吃就吐,仿佛肚子怀的是东海龙王,一直在翻江倒海。小金说只有吃酸的才好过点。

          进了家门,和往常一样,跟妈妈说说话,然后洗澡,把手机关了。小金前段时间有点出血的症状,搞得阿木和她自己都比较紧张,跑了几趟医院,医生开了点安胎药,嘱咐卧床静养,阿木还不放心,把身边怀过孕的女性朋友问了个遍,问要不要紧,有什么办法,问得比医生还要仔细,最后得出的结论和医生说的一样,最好在床上躺三个月。其实阿木没对医生和朋友说,他和小金有天晚上没忍住,干了一炮。阿木的母亲在得知媳妇怀孕后曾隐晦的提醒过他们,怀孕前三个月很关键,不要做剧烈运动,但阿木和小金还是没忍住。阿木不好意思告诉医生,怕医生骂人。其实,也怪不得阿木,他一直在克制自己,是小金想要。

         阿木早就想要个孩子了,很多同龄人都是两个孩子的爸了,可他应该当爸的那个年纪去坐牢了,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他肯定不甘落后。林三说,阿木从小就好胜,一点没错。阿木和小金领了证起,他就开始做计划,从澳门买了大瓶小瓶的进口叶酸给小金吃,日本的,英国的,澳洲的黄金营养素等等,要是小金哪天忘了吃,阿木肯定要发脾气。

          小金躺在床上,听到阿木回来的声音就问:“买了水果没?你儿子饿晕了!”阿木笑眯眯的说:“有山竹还有蓝莓?你要吃那种?”小金手指着山竹,阿木马上就拿起一颗山竹,轻轻一掰,山竹就变成两瓣,露出里面白色的果肉,阿木小心的把果肉剃出来,喂到小金嘴里。然后又用手接住小金吐出的果核,问到:“老板,您对今天的服务满意吗?满意请按1。”

          小金和阿木结婚后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真幸福,有疼我的爸妈,还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公。”在民政局大厅,小金又想起这句话,一边填写离婚申请,一边对阿木说:“去,给我倒杯水,我口渴。”阿木起身去饮水机接水,小金扭过头,把快要涌出的眼泪又收了回去。

          离婚协议书是阿木起草的,他感觉和写遗书差不多,无非就是婚后财产全部归小金所有,他什么都不要。这样写也不过是字面上好看一点而已,哪还有什么财产。唯一一套房子是阿木父母的,婚后阿木和小金的钱也是各管各的,生活开支基本不用小金操心,所以钱方面也没什么好扯的。最后就是债务,离婚协议上阿木特意注明,所有债务由阿木负责偿还,小金并不知情,所以与小金无关。还有一笔特殊的20万借款,是阿木向小金母亲借的,阿木也一并在离婚协议里注明了,并附了一张借据。

          小金对这些并不在意,不是说她不在乎钱,相反,她很在乎钱,平日里小金也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一天到晚不是逛街就是淘宝,不是买化妆品包包就是买衣服鞋子。小金的消费比较单一,只要嘴巴不闲着,她就比较满足了,所以,阿木给小金在几家有名的进口食品店和水果店都充了卡,家里茶几上和冰箱里全是各种各样的零食和水果。阿木和小金从认识起就没有陪小金逛过一次街,因为小金没这个需要,倒是阿木自己经常逛街买东西,最开始总带着小金,后面就不带她了,因为和小金一起,他什么都买不了,小金总说太贵了,“一件衣服3000多?不如买个消洗碗机。”“这个包一万多?将来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能不能省点?”为了这些事,阿木还和小金吵过两次,两人的消费观完全不一样,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类型的女孩,一时有点不适应。

2017-7-23

            昨晚阿木基本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全是这几个月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小金几次被阿木翻身的动静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问:“怎么还不睡啊?想什么呀?”阿木只好起身到客厅去了。他点上一支烟,窝在沙发里,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着,阿木没开灯,眯着眼看着时间,好像是夜里三点多。窗外黑漆漆的,今晚月亮也不见了,只有远处不时传来一片蛙鸣,过一会又停了,一片寂静。阿木走到阳台上,从二十七楼往下看,太黑了,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他把手里的烟头用中指狠狠地往窗外弹了出去,橘红色的光点划出一条线,慢慢变小,慢慢消失,只在落地的那一刻蹦出了几点火星。阿木想,从这里跳下去落地应该不会超过三秒钟吧?

            阿木从没想过用跳楼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他觉得那样死得太难看了,而且肯定会上新闻,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虽然说他死了就看不到了,但阿木能提前预见啊,他脑子里也早就把死后的种种情形都设计过了,他希望自己死得从容一点,也就是死得好看一点。

            这一夜对阿木和林三来说,都是漫长的。林三此时已经喝了半斤多了,本以为回家后能倒头就睡,可躺在床上,他却毫无睡意。他不相信,也不愿看到阿木骗他,因为在他心里,阿木是最好的兄弟,二十多年的兄弟。如果连阿木都骗他了,那这个世上还有谁可以相信?他和阿木从小一起长大,穿过同一条裤子那种,阿木坐牢这四年,从进看守所算起,到出狱,所有的打点、开支都是自己在负责,这点阿木心里有数,四年里最少也花费十几万吧,要知道,那是阿木最无助而又最需要人关心帮助的时候,四年时间说长不长,但四年里每个月按时给阿木送两千进去,加上过年过节过生日再额外送四千,外围的打点等等,也只有林三他能做到这点了。阿木自己也说,家里人做的都没有林三做得全。阿木他骗我?那他就是畜生,不对,是畜生不如!

           阿木一般在家吃完午饭才出门。饭桌上老母亲看着阿木,几次欲言又止。这段时间儿子不太正常,但她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可能是来自母子间某种神秘感觉的联系吧,反正她知道阿木肯定有事。

           饭后,阿木和他父亲走到阳台上各自点了一根烟。自从小金怀孕后阿木和他父亲就失去了在室内抽烟的资格,阿木和他父亲一样,都是十几岁就开始抽烟,现在阿木的烟瘾比父亲都要厉害,一天至少要消耗掉两包烟。

           父子俩基本不怎么交流,几十年了,阿木和父亲都习惯了,两人就默默地抽着烟。阿木的父亲是个闷葫芦,一般不主动开口,如果开口说话,那一定是有什么事非说不可了。阿木掐灭了烟头,对他父亲说了声:“走了,你少抽点烟。”父亲看了看阿木,好像要说什么,然后转身看着窗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母亲听到阿木说要走,连忙走到门口嘱咐道:“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她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看到阿木不耐烦的样子,把话又咽了下去。阿木知道母亲有话想说,但不愿给她机会,他怕自己听了会忍不住。刚出门,阿木的眼泪就夺眶而出,他扶着门,跪了下去,朝门里磕了三个头。他最后看了一眼家门,好像能把门看穿一样,妈妈正收拾着桌子,爸爸还在阳台上抽烟,小金正睡在床上玩着手机。阿木知道,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七月天,马路上升腾的热浪从脚底导热一直到脑门。路上的车很少,的士就更少了,阿木等了一刻钟才等来一辆车,被汗湿透的阿木上车就把副驾驶的两个出风口算调到对着自己的位置,并嘱咐司机把风量调到最大。“师傅,去观音岩水库!”阿木没去过这个地方,是昨晚通过手机里百度地图搜索离家最近的水库搜到的,大概八公里路程。汗才刚刚收干,就到了。阿木心想,希望这大中午的没人在这游泳,今天,必须得结束这一切。

            林三很早就起来了,虽然一晚上没睡踏实,但还是决定早点出门。阿木跟他说下午三点在茶楼碰,林三决定早点过去。阿木最近的举动实在是太反常,阿木出狱后,除开睡觉,基本天天都和林三这帮朋友一起,这次却有半个多月没有露面了,还有,平时阿木会不定期的给大家汇报或者说是吹嘘他那家二手车销售公司的业绩,朋友圈也时时更新,向大家展示他今天又卖了几台车啊,进账有多少啊之类的,总之他的微信营销是做得不错的。但是阿木的朋友圈也有二十来天没有更新了,最后一条朋友圈的内容是转发网上的一条心灵鸡汤。这一切都不像是阿木的作风。

            已经三点了,服务员已经上来给林三添过四次水了。林三看着手机,犹豫着是不是给阿木打电话?想想还是算了。“三哥,这么早就来了?阿木还没到?”这是小妖的声音。小妖的爸爸是本市一有头有脸的风云人物,早年坊间关于他的故事版本众多,经历绝对算得上传奇,后来年纪大了,渐渐开始隐退幕后,享受生活。小妖是他的大女儿,虽然是女儿身,但行事风格却有她老爸当年的风范。

            阿木当初跟林三说过,小妖想投钱到他的二手车公司,好像还是小妖他爸的意思,阿木自己也想通过这笔投资来扩大经营。林三心里是不赞同的,他有几点顾虑,因为他太了解阿木了,他的欲望和野心太多太大,而支配金钱的能力和方法不一定支撑德起他的野心,万一搞砸了他担心阿木难以收场,因为小妖还有她身后的势力不是阿木更够招惹得起的。可林三又不好直说,怕阿木觉得自己是小看他,浇他的冷水。林三和阿木是两类人,一个稳健踏实,一个好高骛远。林三觉得,这么多年来,林三如果能沉下心来做一件事,早就发财了,他不缺头脑,也能吃苦,差的是格局和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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