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31

由想象说开去

想象一词在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出版社第六版中的解释有两个：一种解释为对于不在眼前的事物想出他的具体形象，设想；另一种解释为心理学上指在知觉材料的基础上，经过新的配合而创造出新形象的心理过程。以上解释是想象的延伸意和学术方面的特定意涵。

从字面来看，想者，冀思也；象者，大象也。以此推断想象最初的本意应该是指因期望得到而思念大象。《韩非子·解老》载：人稀见生象也，而得死象之骨，案其图以想其生也，故诸人之所意想者，皆谓之象也。可以看做是对想象本意的一种诠释。屈原《楚辞·远游》说：思故旧以想象兮，长太息而掩涕。曹植《洛神赋》云：遗情想象，顾望怀愁。这里使用的象都是对大象本意的一种延伸，指本来拥有现已失去的事物。

屈原和韩非子生活的战国时代，距今约2000多年。老子稍微远点，是春秋时期人。而他们都生活在农耕文明发达的黄河流域。之所以想象，可能是他们生活的地区以前有大象存在，只是到他们那个时代或稍早，这些区域已经很少见或没有大象了。其实在人类生存发展的过程中，必然伴随着很多事物的消亡，而中国人为何独独想象呢？这也许和大象的特点有关：第一大象身材高大魁梧，力大无穷；第二大象生性温和、守秩序、友善；第三食草，不具有肉食动物的侵略性等。这些特点几乎符合了古人对君子的完美标注，所以由古尔今，我们才去想象。虽然想象已失去了本意，我们还是在想象。

那么春秋战国时期大象是否如恐龙一般灭绝了？并不是。《山海经·南山经》说“祷过之山多象”，祷过山约在今天两广地带；《尔雅》说“南方之美者，有梁山之犀象焉。”梁山地名颇多，但大致不离长江、淮河流域。由此可以说明大象并没有消亡，他们只是向南迁徙了。

现代考古学的发现恰恰证明了大象在中国按历史远近从北向南迁徙的这种猜测。按照考古出土大象化石来看，其进程大概分以下阶段：第一阶段：夏商及早期，大象主要分布在黄河中下游地区，向东推移至今天河北部分地区；第二阶段：周秦时期，大象主要分布秦岭、淮河以南及长江流域：第三阶段：汉至隋朝，大象多分布在四川；第四阶段，唐、北宋时期，大象分布颇杂，曾有北返迹象，后退至浙江南部、福建及云贵一带；第五阶段：南宋至清，早期闽南及岭南地区都有大象，后期大象退至云南高原以南；第六阶段：晚清至今，大象只存于云南西双版纳区域，几近灭种。

对于大象的迁徙原因，一般有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由于气候发生了从北向南逐渐变冷的异化过程，大象无奈南迁；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是由人类的生产、生活所导致。我认为两者兼而有之，只不过人类的生产活动起主要作用。民间就有黄帝驱赶大象的传说，虽不可查，但似乎可以说明些道理。三皇五帝时代，黄河流域率先进入农耕文明，人类开始种植粟、黍等作物。随着文明的发展，人们需要扩大种植面积，满足对食物的渴求，进而就会出现了人类和动物抢地盘的战争。毕竟土地是不变的，人口却在逐年增多。人类作为万物之灵长，无所不用其极，烧山砍林，修桥开路。于是动物的栖息地和食物源遭到大面积破坏。可能因此曾发生过大象进攻村庄毁坏农田的事故，对于这种情况，人们往往都群起而攻之，或驱赶、或猎杀、或驯化，最终导致大象不得不向人烟稀少的地方迁徙。

谁知一旦踏上迁徙之路，大象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因为一部中国文明史几乎就是一部农耕文明发展史。几千年来，中国人用自己的热情和勤奋，近乎把农耕文明发展到了极致。而大象作为一种逐水草而徙的大型生物，必然和农耕文明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怎么办？战斗吧！打不过，怎么办？退却吧！刚开始大象还有一定的纵深可以退却，先退到长江流域，接着长江流域被农耕文明占领；往南退到岭南这种化外之地，又被占领；还没等想好退却之地，居然连海南这样的天涯海角也被农耕文明占领了。怎么办？怎么办？悲哀的大象苦哈哈的畏缩在最后的栖息地--西双版纳，掰着指头数日子，随时等待着被农耕文明覆灭。出乎意料的，农耕文明被异军突起的工业文明给击败了。

但是工业文明的发展并没有挽救大象于水火之中，反而使大象更处于一种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境地。利用新的器具，人们炸山填海、打井挖地，攫取地心资源。大地日渐枯竭，毒气弥漫大地。不止大象，人类以及所有生物包括地球仿佛一夜之间同时踏进了一条同归于尽的泥潭。终于，有的人警醒了，疾声呼喊：“保护生态，保护地球，绿色发展。”国家相继出台了大量的政策法规，促进绿色发展，保护生物多样性。大象也得到了照顾，不但划出了专门的保护区，而且即使侵袭了人们的利益也不被伤害，与象同路，让象先行。人们对待大象和其他种群越来越宽容，也越来越接近古人对君子的那种标注：宽容、和善、强大而不具有侵略性。这是好事，万物共存共荣，一片祥和，岂不美哉。

世界似乎正在一步步恢复他古朴壮美的颜色，期待着世界会变得像《公输》中所描述的那样：犀兕麋鹿满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长松文梓楩楠豫章遍之。当然还有大象也越来越多。我可不想在若干年后，忽然由其他生物创造出一个“想人”的词语，那就让人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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