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船·远方

烟回缥缈快双眸，逸兴并云浮。讶谁呵镜，尘寰尽翳，轻雾锁螺洲。

                                                                              ——《嘉兴南湖遇雾》

      夏，耀眼的暖阳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形成光斑，铺洒在老树旁的藤椅上，铺洒在阿婆胖胖的身体上。那是我短暂童年中最美好的画面。电风扇嗡嗡地摇着头，赶走了炎热与焦躁。我眼巴巴地望着阿婆，多么希望能得到那只精致可爱的乌篷船。

      我是生在这片江南水乡的。“两岸的豆麦和河底的水草所发散出来的清香，夹杂在水气中扑面的吹来”就像多少次梦中的那样美丽。而我最喜欢的便是将我的梦写在阿婆给我的乌篷船上，然后让它们在水中荡漾，驶向远方……

  “叠好了，囡囡拿去吧。”阿婆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谢谢阿婆。”我笑嘻嘻地接过纸船向着小溪边走去。放手，凝视，消失。

  江南小巷的丝丝水汽还未消散，三三两两的路人从我身边走过。吴侬软语的调调填满了整个巷子。

  又是一年夏，阿婆不再陪伴着我。而我也准备动身，背上沉重的画具。只是轻轻在心中祷告着能通过这次的考级。静默的线条无声地喧嚣着，笔下那幅看似早已死去的几何体怒号着自己的渴望。我的笔越发颤抖，像秋天的狂风，像那只名叫Alice的鲸，像海滩上那条孤独的船帆。沉重的枷锁堵住了我呼吸的通道，无数次的练习却在此刻如此陌生。紧张像死神一样伴随着我，即使是空调房也不如阿婆的电扇，我的汗开始慢慢沁出。

“还有二十分钟。”

我抬起头，惊恐的眼撞上老师波澜不惊的神情。大概是看多了临场发挥失常的学生。无神的眼神下，是暗流汹涌的同情。我加快了速度，脑中浮现的是和阿婆一起在那小镇上的夏天。精巧的纸船漂浮在水面，它的旁边正是那艘巨大的承载着革命梦想的船—红船。我不止一次听说了那个伟大的故事，阿婆娓娓道来的喃喃细语让我无法忘怀。理想的曙光在前方照耀的。阿婆的笑脸慢慢使我的内心得以平静。

“还剩五分钟，完成的同学检查一下自己的信息。”

我手中的画笔还在飞扬着，在纸的世界里驰骋。洁白如雪的纸慢慢被碳色所覆盖，整个考场弥漫着木头散发的淡淡香味以及清晰可见的粉尘。我在纸上追逐着我的梦想，最后那幅并不完美却令我满意的画完成了。铃声随之而起。老师的眼里隐藏着什么，我毫不在意。

我还是学会了乌篷船的叠法，但我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冬，嘉兴破天荒的下了场轰轰烈烈的大雪，雾气袅袅的南湖映入我的眼帘……我轻轻放下那只空白的乌篷船，看着它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