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秦风很快搬进了这栋宏伟的大厦。看着面前“1403”的门牌，他心里终于赶到踏实了很多，他长舒了一口气，竟然感到有些心酸的感觉。
警校毕业已经快一年了，他还在为了住处的问题劳累奔波。工作时意气风发的劲头在面对形形色色的房东时几乎被消磨殆尽，没办法，日益攀高的房租让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也不得不低下高昂的头颅，变得低声下气起来。为了找房子，秦风甚至还经常随身携带之前从来不碰的烟，适当的时候递上一根，也真的能缓和一下对方不耐烦的情绪。
如果不是因为女友过段时间就要来北京工作，需要一个安定的住处，其实局里提供的宿舍还是不错的，虽然人挤了点，但毕竟方便，而且有食堂，省去了自己做饭的麻烦，对于秦风这种吃惯了大食堂的人来说，自然也是乐事一桩。
但房子的问题是始终要面对的，这就是生活的残酷之处。秦风当然不想女友来到北京也挤在单位的小宿舍里，而且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成家的干警基本上是不住单位的，所以那个小小的房间基本上算是秦风一人间），单位也不会允许。
于是他四处寻找合适的房子，不过北京一路攀升的房价让房租也水涨船高，租金高得离谱，秦风常常摸摸兜里所剩无几的工资，叹口气走向下一个房东。
后来他摸到了规律，中介介绍的房子固然正规一些，不过房租却不甚便宜，甚至房东都见不上，倒不如到处张贴在电线杆、宣传画上的小纸条来的方便快捷，这些“城市牛皮癣”给秦风提供了很多额外的机会，让意兴阑珊的他又重新提起了精神。
一家家看下来，大多不合适，主要因为房东的成分十分复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安全毫无保障。虽然工作不久，但秦风有着比较丰富的社会经验和较高的警惕性，因此安全就成了他考虑的第一因素。简单的攀谈几句，他大体就能感觉到对方的诚意和心思，别看面上整天说话和气、谦逊有礼，他并不单纯，这一路探查下来，房子倒是有合适的，但是房东就不那么让人放心了。很多次秦风笑嘻嘻地给胡子拉碴、骂骂咧咧的房东递烟时，心里其实已经把他排除在外了。
所以当秦风在手机上无意中收到一条“提供两居室，价格从优”的短信时，并没有报太大希望，毕竟这种垃圾短信他已经收到过无数次了。不料拨过去之后，对面的声音居然是个苍老的老太。这让他感到十分诧异，他第一个反应是“现在骗子都这么老了？”。但当对方语气迟缓地将价格和地段告诉秦风之后，他心里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这个地段的房子，他从来没有听说这样便宜的。
“不会是地下室吧？”一个念头晃过他的大脑，经历过如此多的骗局之后，秦风根本对这种飞来横财一样的好事不抱任何希望。不过这并没有阻止他一探究竟的步伐，毕竟他是个警察，权当是增强社会经验了。他暗自笑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电话联系才知道，这家居然是高层，而且真的在二环边上，秦风几乎是一路蹦着跑了过来，虽然他仍然不相信自己赶上了这样的好事，不过事实摆在面前，阳光通透地照在他的毛衣上，那份温暖不由得他不相信：天上真的掉下了馅饼。
老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从喜悦中回过神来的秦风还是在被那奇怪的感觉困扰着，说不清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从他的经验来看，老太婆没有什么异常，刚才签合约之前他已经看过房本，的确是老人的房子，证件什么都很齐全。
房子看多了，人居然变得神神叨叨的。秦风拍拍脑门，苦笑了一声。甩手看看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瞅瞅刚刚布置好的厨房，决定还是从出去吃点。
今天自己点几个菜，庆祝一下，秦风美滋滋地想，毕竟算是聊了一桩心事，不知道省了多少钱呢。
一想到吃，秦风就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便加快步伐向外面走去。小区门口有个“渝香人家”的饭馆，看招牌似乎味道不错，秦风想到这里，饥饿感更加强烈，不由舔了舔嘴唇。
不想，冷不丁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秦风的衣角，毫无防备的他当下被扯了一个踉跄。
回头一看，居然是楼下路边的卦师。
来到小区的那天秦风就注意到他了，这个六十开外的老头在小区门口一侧静静地坐着，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寒冷，面前摆着一副白布，上面摆着一排卦牌。黄白的胡子在寒风中轻轻抖着，头上一顶绒线帽子遮住了大半边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今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天气还算不错，秦风又看见了这个老人，他猫一样蜷缩着身子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当时秦风还奇怪到底有没有人做他的生意，不料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在老人的面前蹲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丝虔诚的表情。
现在卦师看来是要离开了。一个大大的布袋轻松地装下了所有的物品，转眼间地上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他一只手牢牢地抓住秦风，从绒线帽子中探出精瘦的一张脸，下垂的眼皮后面放出一道寒光，说：“年轻人，你等等！”
秦风回过头的时候，对方已经识相地把手拿走了。因为心里很恼火，所以秦风说话就不客气：“你干什么？”
老头儿目光却移开了去，声音也轻了些：“你身上有鬼气。”
这句话秦风倒是听得清楚，他感到好笑，又是些骗人的伎俩，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混饭吃混到我头上来了。懒得跟他解释，秦风扭头就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老子还没吃饭呢，听你在这里胡扯蛋。
随着一阵凉风，秦风听到远处飘来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不信。今天晚上你就明白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