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潜《谈写作》(六) —— 声音节奏“ 如闻其语,如见其人”

咬文嚼字应从文字的意义和声音两方面着眼。声音于文学,犹如在说话在时,情感表现于文字意义的少,表现于语言腔调的多,是一个道理。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咬文嚼字单指遣词造句,从来没有声音节奏。当然诗除外,诗要押韵我们都是知道的。

朱先生说:文字的声音和意义本不能强分,有时意义在声音上见出还比在习惯的联想上见出更微妙,所以有人认为讲究声音是行文的最重要的功夫。

古文对声音节奏很讲究。清朝桐城派文学家学古文,特重朗诵,用意就在揣摩声音节奏。姚姬传甚至说:“文章之精妙不出字句声色之间,舍此便不可窥寻。”足见古人对文字声音的重视。


从古文来说声音:

先举个例子

范文正公作《严先生祠堂记》,收尾四句是:“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德,山高水长。”

他的朋友李太伯看见,就先诉他:“此公文一出名世,只一字未妥。先生之德不如改先生之风。”

“德”和“风”在意义上固然不同,最重要的分别还在声音上。“德”字是仄声音哑,没有“风”字那么沉重响亮。

此外,段落的起伏开合,句的长短,字的平仄,文的骈散,都与声音有关。

从前古人研究古文,特别着朗诵。姚姬传说:“大抵学古文者必要放声疾读,又缓读,只久之悟。若但能默看,即终身作外行也。”

近来一直在读《诗经注析》,但是并未朗读, 好在《国风》才读了三分之一,现在改变还不算晚,至少每篇诗应该放声朗读,体会声音节奏的美感。


白话文的声音节奏:

我们放弃了古文,是否还要讲究声音节奏呢?

朱先生的话非常有道理:即然是文章,无论古今中文,都离不掉声音节奏。古文和白话的不同,不在声音节奏的有无,而在声音节奏形式化的程度大小。

白话文的声音节奏是日常语言,自然流露,像谈化一样,可以在长短、轻重、缓急上面显出情感思想的变化和生展。

好的白话文声音节奏的特点是:自然、干净、浏朗。

朱先生举了《红楼梦》二十八回宝玉向黛玉说心事一段。我读了三遍,果然如先生所说,自然而干净。


白话文节奏不好的原因:

1. 文白揉杂:这点对现代人还好,文言文用的少,少有混杂

2. 没有锤炼得好的欧化文:即翻译的译文。这个在现代翻译作品中很常见,很有译作读起来不但思路不清楚,音调节奏更是谈不上。

翻译作品,首先要思路清楚,至于表面上欧化的痕迹是次要的。

用外文的句法结构来讲中文,用不得当,就象用外国话腔说中国话一样滑稽可笑。


白话文如何做到有节奏:

先把思想情感清炼好,下笔时你就当作你是在谈话,让思想情感源源涌现,力求自然。这就好比面象很多人说话时,要说服他们,感动他们,当然不能像普通谈话那样无剪裁,无伦次。你须把话说重干净些,响亮些,有时要斩截,有时要委婉些。

这样,你的文章在声音节奏一就不会有毛病,旁人读你的文章,不但能明白你的意思,而且听得见你的声音,看得见你的笑貌。

“如闻其语,如见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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