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人家

或许是天意，那家几个月之后真生下一男婴。

郭子林夫妇凑足7500元，（加之前的500元定金，共8000元），在孩子出生三四天的时候，由父子两带上并拿些婴儿必需的被褥奶瓶等用品，很利爽地把娃娃抱了回来。郭海做主给他起名郭小河。

小河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不尽的欢乐。

有那么几年，全家几乎忘了郭海曾有的病，他自己也更精力十足地上下班，全心全意照顾儿子。简直无微不至到太用心了，以致郭小河偶然有个头疼脑热，他就急得整夜不能安睡，日子久了，又患上了神经衰弱。渐渐地又开始头疼起来。隔三差五不能去班，又很多时候蜷在自己屋里不定时地撕心吼叫，满地打滚。华阳也被他折腾得面色惨白，眼冒金星，好几天不能下床。小河起初看着听着爸爸的情形会哇哇地哭，后来可能习惯了，只要见他又有发病苗头，就会躲进里屋找些小孩子该干的事情分散注意力。至于郭子林除了上班，就是在家照料这大的小的病人。他也抽空给他们找过各种医生，开了各种药，但效果甚微。他因此变得更消瘦沉默了。小河七岁的那年冬天，郭海再无法忍受病疼折磨，在加夜班回家的路上，终于把自己吊在了一个僻静巷子的树上，走了。口袋留个小条：我是自己愿意走的，不要找任何人麻烦。这样大家都好。

小河没有亲眼目睹爸爸去世，所以可能感到他只是上班未归，，也可能是因为年纪小不懂得生死别离，就没有流露出多少伤心的表情来；华阳很长时间里都是昏昏欲睡，反应也仿佛迟钝了，直到儿子去世半月左右的一个下午，就剩她一个了，她支撑着起来，靠着床背靠，放开嗓门嚎啕起来，间或哭腔数落着那个不想她不念她不疼她的孽儿。一直哭得嗓子没音了才止住。至于郭子林，他只是心里堵得难受，却始终没流出泪来。大家背后都说，他是被这个家折腾麻木了。

华阳哭后不几日，两人不知道啥缘故居然彼此动手打了起来。居然从屋里推搡到院子里，又从院子里推搡到大门外，身上都沾满土。也难免引来一些围观的人，孱弱的华阳摔脱抓郭子林衣服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郭子林，对大家说：“你们知道他是个啥东西吗？他多少年来，不舍得给我看病，攥着他那二毛钱不给我看病！我身上的来了不走，淋漓不止，他不说找医生，却偏方，让我吃避孕药，一天八颗，一天八颗啊，你们听说过吗？我没吃死就算好了，你个郭子林！枪崩货！我跟你受不完的苦。。。。”郭子林灰着脸，边过来拉她起来，边说，“谁没给你看了，你没茬找茬。。。”然后把她拖了回去。这是他们夫妻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