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夜不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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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是我上中专第二年的冬天，一个星期天的傍晚五点钟，跟惯常一样我从父母的出租屋里出发坐上了一路公交车回学校。

冬天的黑幕拉得很快，从出发地到城西约摸半个小时的车程，我目睹了城市在暮色里逐渐隐退又哗地在灯火辉煌里争相涌现的过程。刚才还灰蒙蒙的街道，瞬间就看见两旁的路灯齐刷刷地睁眼，霓虹灯狠命地比拼起绚烂，树叶在光影里肆意闪动，人们徜徉在喧闹里或明或暗的脸庞，满是光的街道，暖意浓浓。

车至终点站，我以为空荡荡的车厢里独剩我一人，起身下车的刹那，忽瞥得最后一排靠左的窗户旁端坐着一位比我稍大的男孩，也没作留意便匆匆下车奔向城外的夜幕里。

02

城外，是一条延伸至我们学校的柏油马路，两旁稀松的站着参差不齐大小不一的树，有的行将枯朽，有的断枝烂皮，还有不成样的残根野草，两旁偶有房屋，除外都是田野和鱼塘，放眼望去是苍茫的黑雾一片，加上前几天曾有过妙龄少女被杀事件，也是心隐惧寂。

夜色里行人稀少，城门外停着几辆破旧的麻木，以往都是几个人拼车一人花费一元，我一个人去问车主时他回答要两元，我嫌贵便一路小跑开去，一来赶着上晚自习，二来以抵御内心的后怕，只想快点到学校。

03

跑了不到一百米，一辆浑身都响的麻木戛地停在我身旁，正疑惑之际只听得车内一声浑厚的“上车”声，当时求之不得也不假思索地跳上了车，像极了电影里逃亡的桥断。

坐在麻木里的我们两个人根本看不清脸，但不妨碍攀谈，还互通了姓名。两公里的车程不短，但很快到了我的校门外，我拾了拾手里的东西准备下车，那个男生开口说话了，“你下去吧，不用给车钱。”我听闻颇感意外，试图看清那张看不清的脸，连忙道谢，顺便问了他去哪，他回答“农学院。”当时心里一阵窃喜，日后定有机会当面酬谢，我们之间才隔两百米，两校之间常有学生互相走动，我们也可以融入其中。

04

元旦节前夕，我收到一张寄自农学院的明星片，深感意外也异常激动，连忙回了一封感谢信，邀他来校找我玩，他回信满口应承，并许诺元旦节前的周末来找我。

我们宿舍楼靠底两层是男生宿舍，三到五层是女生宿舍。

那是个周六的午后，我趴在五楼的栏杆上晒太阳，上面晒着一溜被子，也有一群跟我一样趴在上面的女生。有人恶作剧的丢了瓜子壳、果皮在某熟悉的男生身上，看他一脸无助的伸长脖颈望上来，引起女生们嬉笑半天。

我在晒着太阳，也在等待某个人的到来。

05

我忽然见得一个穿黄色茄克的男生急匆匆上楼旋即又匆匆离去，立马有一种预感那个离去的背影与我有关。果然，他也没有如期出现，那天内心无比失落。

他很快来信告诉我他很自卑，不敢面对我。也许他想得有点多，我只想当面谢他，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觉得他也是个学生，经济条件也不好，何况我们素不相识，那份仁义难得。可惜他没给我机会，过后我们便沒再书信往来。

06

我上班后仍然想起他，惦记那没有当面道的谢。我又给他写了信，表达了我的遗憾，他回信劝我不必介怀，区区“一元”何足挂齿。

但我认为那不是“一元”的事。当时的我孤身一人走在荒寂的城门外，越走越黑的路一定会有一颗跳动异常的心，为了省“一元”钱却要面临危险、恐惧绝对不值当，可是人有的时候都无法理解自己思维的混沌和行为的不可思议。

在某个想起他的夜里，我忽然想到了那个坐在最后一排的身影，与叫我上麻木的声音挂上了钩，心里腾地涌起一股暖意。或许，他早就注意到了我，不忍看一个人在黑夜里的慌张，有一份怜惜在心。那兴许就是救命之恩呐，至少也是让我少走了一段一个人害怕的旅途，如此，便尤其怀念他。

07

生活里，感动无处不在，来自陌生人的关怀往往让我们感动莫名，哪怕只是区区“一元钱。”相较亲人的伤害，那真是人生天幕里璀璨的星光，是冰冻天气里一丝柔柔的暖意，让人不失去对人生的热望，不再惧怕黑夜的漫长，坚信人间有爱。

难忘那个冬夜，那个男孩。

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3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