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奶奶的印象
小时候我的奶奶算不上慈祥,因为经常板着脸,特别是教育我们这些内孙外孙的时候,相当严厉,包括我,很多孙子都被奶奶骂过打过。虽然亲疏有别,但对比非常疼我的外婆,我对奶奶的感情一直很淡。
长大后,终于知道外婆对我那种嘘寒问暖,经常大方的给我零用钱,眼中透出的疼爱,和奶奶对我的严厉的教育,都是不同的爱,只是前一种最受人喜欢,也最容易打动人,让我仿佛浸泡在蜜罐里,不经常,但终生怀念。而奶奶的严厉的教导,让我更多心生反叛,但有一次不一样,记得小时候,九十年代家乡有钱人多了,很多人沾染了吸毒的恶习,为此镇上旁边还建了一座戒毒所。奶奶十分担心我跟朋友学坏去吸毒,变成白药仔(吸毒者),好几年经常告诫我远离毒品,远离损友,说吸毒害人害己,导致家破人亡,事实也确实如此。对此,我谨记于心,未曾忘记。后来我连吸烟都十分排斥,也许也是因为受到奶奶的教育吧。
奶奶也很吝啬,印象中平时奶奶很少给我零用钱或给我买礼物,过年给的压岁钱也不多。记得唯一一次是我读高中的时候,当时家乡盛行六合彩,几乎所有没有劳作的老人都在赌六合彩,爷爷奶奶居然有次三中二中了3000元,我当时寄食在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就恳求奶奶买个新自行车给我,因为旧的已经没法骑了。没想到奶奶最后真的答应了,我还记得那车的款式和颜色,陪伴了我高中几年。
去年爷爷奶奶终于肯听劝搬上来一家人一起住方便我们也可以随时照望。在搬家过程中,听说在奶奶的房间找出了很多几百几百很旧的钱,我猜想这些钱是子孙孝敬你们二老但是你们却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积攒的,也许是不想拖累子孙,为了减轻以后过世殡葬费用的支出吧。
(二)奶奶的身世
因为我们镇都是郑姓为主,从宋朝繁衍到现在,一开始嫁娶都是找外镇外姓联姻,我爷爷那一代也不例外,所以命中注定般遇到了隔壁镇我奶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零零散散听到大人们说些关于奶奶的身世,从小奶奶的父母便离异,最后随着奶奶母亲改嫁,到另外的陌生家庭,寄人篱下,或许是奶奶的母亲照顾不够,在继父家不受待见,总之奶奶童年以后都挺苦的。从小到大我也从来没见过奶奶那边的亲戚。
(三)与爷爷相扶到老
爷爷做事慢吞吞又脾气暴躁。奶奶做事急撩撩又喜欢念念碎,爷爷奶奶居然能相扶到老,真令人意外。偶尔听起大人们说爷爷奶奶当时一起多么艰苦的劳动,又把五个孩子拉扯大,十分的不容易。你们有时是如此一致,但是只要爷爷脾气暴躁或说错话了伤了子孙的心,奶奶你总是一边很心急,很伤心,一边数落责备爷爷。也许只有奶奶你能劝得住降得住爷爷。
奶奶病了之后,我们儿孙在守夜,灯火通明,有时候照顾奶奶喝水等难免声音吵闹,怕隔壁床的爷爷睡不好,劝爷爷到另外安静的房间睡,倔强的爷爷说,我宁死也要跟你奶奶一个房间。爷爷奶奶几十年相濡以沫的感情,令人动容。
(四)奶奶少有的笑
自我记事起,很少看到奶奶你笑,只有遇到儿孙喜事才会偶尔笑起来,我几乎想象不出你笑的样子,但记得至少有两次你肯定是很高兴的。
一次是我把第一次见面的你的孙媳妇,带给你看,我知道你很高兴,终于不用担心操心孙子的终身大事了,快三十了媳妇还没着落。还记得当时你说了很多高兴的话,我们临走时让爷爷把准备多年的金戒指塞给了未过门的孙媳妇。
另外一次是今年你孙媳妇终于为你生了曾孙子,你高兴欢喜的像个雀跃的孩子。不停的说着天公保佑,孙子终于有后之类的话。
也许是你上半生过的太苦太累,让你失去了经常笑对人生的能力。但你后来在我上学以及工作时的谆谆教导和近乎啰嗦般的关心令我印象深刻,一开始不懂,但长大后每每想起都倍感温暖。
(五)奶奶的病因
我一直认为是就是因为奶奶成长经历太苦了,所以中年以后就发福了,长胖了。为以后老了高血压甚至中风埋下病根。从我小时候记事起奶奶就很胖,后来看到奶奶的饮食习惯才知道,奶奶喜欢吃肉,不习惯吃菜,也很少喝茶。而爷爷不一样,爷爷经常喝茶,工作到六十岁,后来还当了的村里祭祀游神活动的“长者老大”,经常多走动,所以虽然爷爷也有高血压,年纪也比奶奶大几岁,但是身体一直比奶奶要好。
奶奶中风偏瘫半边身子不能动后,我一直在想,如果奶奶中年以后保持健康的饮食习惯,少吃肉,多喝茶,多吃蔬菜,也许就不会高血压,也不会引发中风了吧。现在想想,世间哪来那么多如果,奶奶辛苦了半辈子,同爷爷一起走过了艰苦岁月,老了不那么注意饮食,多吃肉,少劳动,变得心宽体胖也是一种必然。
(六)见奶奶的最后一面
那天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坐夜班大巴回家,其实我原本是去看得肺炎的刚出月的小儿子的,但是在车上就被告知奶奶你快“不行”了,来到家门口,很晚了大门外还停着一辆摩托车,门外门里大厅全亮着灯,细婶帮我开门后,进到房间,看到奶奶你双目无神,躺在原来住的床上,小妹也在,跟你说,奶奶,你的大孙子来看你了。你已经完全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小妹喂你喝了口水。你吞了几次都吐不下去。细婶翻开被子,给我看奶奶的左脚,只看到三根脚趾头连同脚面因为血液堵塞不循环坏死,呈黑紫色,涂上了一些白色药膏,显得很狰狞,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痛苦经历。
你孙媳妇前几天来拿柔柔的玩具时看到你还很精神,没想到。隔两天。你就吃不下东西了,喂了几口粥就吐了。一天下来,一直在喝水。小妹问你要不要喝粥,你一直说不要,只要喝水。好不容易喂一点粥,不到一勺的三分之一,你的嘴里仅剩的两颗牙齿上下咬动,同时发出卟卟的声音很难下咽。我看着满是心疼。
第二天我下午又去看你,妈弯下腰跟你说,大孙仔来看看你了,我也马上说,婆(奶奶),是我啊,你的大孙仔。原本昏睡的奶奶转过来说,是仔阿,给(祝)你大赚发财。然后你把头又转过去不再面对我们,同时,嘴泯一泯,由于牙齿几乎掉光了,嘴有点凹进去的不自然,我高兴你你还记得我,却心疼你好像是在我告别,那是一种另类的祝福,是临终之人对在生子孙的最后祈求或祝福。犹如你昨天对进去看你被你吓一跳的孙媳妇,也是说类似的话。
(七)愚人节的噩耗
就在奶奶生病后的清明前三天,那天是广州久违的大晴天,天空只有蓝色,空气清新,刚好2017年4月1号,农历三月初五,中午12点19分,我在单位吃饭,突然老妈在微信群报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奶奶走了。回想起从小到大见到奶奶的点点滴滴,说不出的心郁。
但我又想到,对于所有人来说,时间和死亡是最公平的,你我他皆如此,你看时间一分是一分,一秒是一秒,不会因为地位、年龄等不同而不同,所有人都一样。死亡也是,所有人难逃一死。无论好人坏人,或贫或富,或丑或美。或安静或轰轰烈烈,或短暂或长寿,或毫无遗憾或带着不甘。相比地球存在45.5亿年,人生弹指百年,人的寿命犹如彗星划过瞬间而逝。地球一直还在,而我们的祖先一代一代逝去,时间和死亡从未放过谁,忽略谁。比如我,从十几年前我的的曾祖父逝去,到现在的八十一岁的奶奶,而奶奶你已经儿孙满堂,我也有了儿子,这或许是生命的所谓传承吧。奶奶你可以无牵无挂,无悔无憾了。想到这里,我心里好受点。奶奶你只是先走一步而已,希望你在天国,没有病痛,不用因为中风的红肿的脚而喊痛了。
(八)我的遗憾
我遗憾的是在奶奶高血压偏瘫后最后几年,没怎么陪奶奶在身边,特别是搬上来近一年。其实我早已在奶奶的眼里看出了奶奶的渴望,渴望在最后的时间里多看看我这个一直在外工作的孙子,我知道我不需要说话,和奶奶坐一下喝喝茶奶奶也很开心。但是我却没有……
最后附上我最喜欢的歌手mariah carey的一首《 bye bye 》的部分歌词,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
This is for my peoples who lost their grandmothers
这首歌献给那些失去祖母(奶奶)的人
Lift ya head to the sky
抬起头仰望天空
Cause we will never say bye
因为我们永远不会说再见
Never knew I could hurt like this
从没想过我会如此痛苦
And everyday life goes on I
每天生活都继续着
Wish I could talk to you for a while
我希望我能和你聊一会儿
Miss you but I try not to cry
我好想念你但是我努力不让自己哭泣
As time goes by
时间流逝
And it's true that you've
Reached a better place
事实上,你已经到了一个更加美好的地方
Still I'd give the world
然而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To see your face (bye)
看见你的脸庞
And be right here next to you (bye)
就在你的身边
But it's like you're gone too soon (bye)
但似乎你离开的太快了
Now the hardest thing to do
现在最难受的事情
Is say bye bye
是和你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