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辽宁队解散,成了中国足球的最大新闻。尽管今年退出职业联赛的队高达16家,但辽宁队因其曾经有过的巨大影响力,爬上了退出队中的首位。
退出的队中,有5支是自愿退出的,11支是被中国足协取消注册资格的,很不幸的是,辽宁队就是这11支队中的一家。
今年,中国足协严格坚守准入门槛,监督在前,坚决杜绝过去始终存在的因俱乐部欠薪而出现的“罢训罢赛”等损害职业联赛的行为,辽宁队过不了准入门槛,被“强迫退市”。
曾经的巨无霸辽宁队的退市,确实令人十分惋惜和伤感。
建队于1953年的辽宁队,成绩一直雄冠全国,从1984年到1993年,更是连续获得足协杯、联赛、亚俱杯和全运会冠军,号称“十连贯”。那时候,辽宁队人才辈出,光是前锋就有7名,主教练李应发每场比赛最犯愁的便是派谁上场?在这个甚至替补球员都能进国家队的队里,上谁都是一样。如果当时可以进行球员流动,辽宁队将是最大的球员流出平台。
辽宁队走下坡路,始于职业联赛,之后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这次是欠薪7千万,欠税4亿,包括其它欠账,共计5个亿,实在支撑不下去了。
自1997年以来,辽宁队的经济状态逼得她不得不一直在“转场”,抚顺、金州、鞍山、营口、锦州、盘锦,省内的中小城市几乎轮了个遍,其间还在北京待过,因为没钱,只得跟着赞助商转,谁给钱跟谁,谁有奶谁就是娘。
辽宁笑星赵本山出口的“忽悠”二字,也使得辽宁队在频繁的转场中,受尽忽悠之苦。
2016年政府允诺6千万,将辽宁队搬到了沈阳奥体中心,但最后只给了2千万,连场租、安保费都解决不了,不得不搬回铁西体育场;2017年赞助商是“开新”,但辽宁队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答应赞助8千万只拿到2千万,实在有心无力,不得不带着9千万的债务降入中甲。
在中甲的辽宁队忍辱负重吃尽寒酸苦,凭着1.5个亿的运营费撑过了一个赛季,2019年再降到1亿多一点点,而其它中甲球队的运营费用,基本都在4到5个亿。
运营费用的降低,最直接的受损者便是球员。2019年,球员们一个赛季没有看到工资。尽管如此,辽宁队居然还通过附加赛,躲过了降级。
但是,缺钱的俱乐部实在提供不了新赛季的参赛资料,终于过不了足协审计关。于是,东倒西歪支撑多年的辽宁队,终于倒下了。
人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这支倒下的辽宁队,队中良将早已流失,形如枯槁,只留下挂在墙上的十连冠的招贴画。
关于辽宁队的解散,直接的原因是队员拒绝在假的工资收入单上签字。这种假工资单在中超中甲等一些俱乐部并不鲜见,逼迫球员在没有到账的工资单上签字蒙混过关,骗得来年的参赛准入资格。有的俱乐部甚至假冒球员签字,因为球员处于无助状态,为保住饭碗,敢怒不敢言。
这一次不一样了,几名“与辽足死磕到底的球员”拒绝了。而这次中国足协的资产审查,又是史上最严。辽足确实拿不出可以支付2020赛季工资、奖金的银行担保函,就此,准入资格被取消,67岁的辽宁队,结束了存在。
我看到网上有一些言论,批评那几个不愿意妥协的球员,说“你们将注定被写进辽宁足球的历史……你们这种决绝的态度,最终成为宣判辽足死刑的直接导火索。”
对此我深不以为然。
把辽宁队退市解散的原因怪到这几名球员身上,那是天大的谬误。辽宁队没有获得准入资格的原因是什么?是他们拒绝造假吗?且不说,即使签了这字,辽宁队也不会咸鱼翻身,仍然会带着不合格的病体和更多的欠账在新赛季苦苦挣扎;再者,违心签下没有事实依据的字,那就是明知故犯涉嫌造假。要知道,在大多数国家的法律里,撒谎造假是重罪。
难道我们需要这种扭曲的价值观吗?
从某种意义上讲,辽宁队是穷死的。职业体育离不开经济,职业足球需要的是繁荣的市场经济支撑。而东北大地,几十年计划经济的鸟笼,早已布上一层厚厚的掸不去的尘灰,一句“投资不过山海关”,便可探知这片市场了。因此,深究辽宁队退市的原因,并不全是俱乐部经营不善,更不是那几名球员拒绝造假,而在于东北大地缺乏活力经济的疲软和下行,很难支持职业足球的存在。
东北作为老工业基地,经济发展过去在全国一直名列前茅。1978年全国十大城市中,东北三省占去4个,长春排名全国第五,哈尔滨、大连、沈阳也遥遥领先。到了2016年,则无一家进入前十,只有7个勉强进入全国百强,最强的大连只排在第17位。1978年,东三省的GDP是广东省的2.6倍,但到了2017年,却只有广东省的61.7%,这也恰好与辽宁足球的成绩曲线相符。
人口老龄化、人才、青壮年纷纷流出,据统计,2017年辽宁省65岁以上的老人占总人口的14.35%。而按照通常的标准,65岁以上老人占总人口的7%,便处于老龄化社会了。
经济不振,市场不活,东北从当年亚洲最发达地区落魄如今,甚是可惜!辽宁的体育,如今除了在举国体制的全运会上还能挣抢金牌,在职业足球这块蛋糕面前,却连近瞅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怜,可叹。
但是,对于中国足球来说,辽宁队的命运并不是孤立的,随着疫情后经济发展出现的新情况,加之中国足球本身泡沫巨大,联赛机制畸形,投资人找不到可靠的赢利模式,没有可持续发展的方向,是一个更值得深究和亟待解决的大问题。否则,将严重影响中国足球的健康发展。更多的队,包括一些现在日子比辽宁队好过的队,也难免会走上退市的道路,至少今年还会有一些队会挂上ST的警告牌。
由此,对于辽宁队的退市,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吗?
文|葛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