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活在马赛克下的人。
作者 |小左
文中图片来源 网络
01
黄仲权没有想到这次自己能活着回来。
1987年，一伙毒贩窝藏在云南的深山老林中。
获得消息的云南警方，奉命逮捕毒贩。但贸然行动，恐怕打草惊蛇。于是，他们又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卧底。
黄仲权就是这次的卧底人选，他要去的，是一个家族式的毒窝。
缉毒警自己常说：卧底是最危险的活，因为这意味着你要只身前往，虎口拔牙。稍有不慎，就是丢掉性命。
而这一次 ，坏运气被黄仲权遇上了。
贩毒分子意识到警察来了，直接仗着人多势众，将他团团围住，十几个人一起对他进行殴打。
疼痛，让黄仲权短暂昏厥。再次有意识时，贩毒分子已经将他捆绑起来，对他进行严刑拷打。
“你是缉毒队长？”毒贩子听闻此事，举起棍棒，当场打断黄仲权两根肋骨。
生不如死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长达6个小时的时间里，毒贩子用铁线穿他的锁骨，用辣椒水浇伤口，灌眼睛，用烟头碾烫他的皮肤……
万幸黄仲权命不该绝，等来了救援。
但是被发现时，他肋骨断裂，全身各处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肉……
普通人经历这些，会畏惧，或许会远离这个行业。
但黄仲权不是普通人，他是一名缉毒警察。
几个月后，他又回到了九死一生的生活里。
02
黄仲权令毒贩闻风丧胆，但同时，毒贩也对他恨之入骨。
有人扬言：早晚干掉他，干不掉他就干掉他儿子。
一次，黄仲权的儿子在回家路上，突然被人劫持毒打，多亏有人帮助才获救。
承担着如此大危险的他，并没有丰厚的酬劳。
黄仲权妻子重病，家里父母需要赡养，孩子读书要花钱，全家就靠他的工资。
全家没有一件时新的家具，只有一台黑白电视。
即使，只要他松松口，就会有毒贩子把钱送到他眼前。但他从来没有。
他每一次执行任务前和妻子告别，都会留下相似的话：
“我执行任务去了，如果我牺牲了，望你照顾好我们的两个孩子。”
再一次出任务前，他有机会跟妻子告别，说得都是“假如我死了……”这样的丧气话。
接着，他又一次在 深夜出发。这次要抓捕的是在边境的村寨里窝藏的毒贩，他们身上藏着手雷。
那一夜大雨，地形复杂，敌人危险。
不怕吗？
做了11年缉毒队长，黄仲权可能已经和恐惧成为了良友。
直到2011年，黄仲权因病去世。
他一生抓过400多个毒贩，缴获360000多克鸦片，15000克海洛因……
然而，在网络上搜索关于他的故事时，内容却少之又少，甚至很难找到一张清晰的图片。
这就是大多数缉毒警察的一生：他们的赫赫威名，存在于毒贩之间，存在于同行之中，他们一生的功与苦，被藏在厚厚的马赛克后面 ，甚至就连离开都不被记得。
03
看过一个让人泪目的视频：一名缉毒警察，直到队友下葬前，才知道他已经去世的消息。
因为他一直在执行任务，那是90年代初，信号不好，移动通信还不发达。
“他牺牲了……”说着这个铁血的汉子哭得泣不成声。
而鲜少有人知道的是，这名流泪的警察，后来也在追捕毒贩的过程中牺牲了，所以才有了这一段没有打上马赛克的镜头。
还要执行任务的缉毒警察，即使去参加同伴的葬礼，也会被严格地打上马赛克。这是一种保护。
一名缉毒警察曾经说过，做缉毒警，尤其是去做卧底任务时，最需要的，排在第一位的技能，是“不怕死”。
与死亡相伴，是缉毒警察诞生以来的常态。
1982年，云南省成立了新中国第一批缉毒警察队伍。也是那一年一批充满热血的有志青年加入其中，誓与毒贩斗争到底，陈建军就是其中之一。
陈建军的爸爸就是一名民警，他 一直梦想着也成为父亲一样的人。
但没想到，父母因为缉毒警太过危险，极力反对。
但陈建军还是去了，只承诺父母，自己一定会小心。
为了深入毒贩内部，陈建军成为了一名卧底。
陈建军先后24次打入毒贩内部，为砚山县缉毒队提供了大量可靠情报，共计擒获贩毒分子19人，缴获毒品50多公斤。
但是 ，为了自身和家人的安全，陈建军从未被公开表彰过。
直到……
1987年12月初，陈建军接到领命，要他装扮成一名购毒“老板”与贩毒分子接头，缉毒队的其他工作人员事先到现场埋伏，趁机将毒贩一网打尽。
12月13日，陈建军带着装满现金的手提箱到达了接头地点。没想到毒贩狡猾，临时改变交易地点。
怕抓捕行动功亏一篑的陈建军，听从毒贩的话，只身前往交易地点。
在一个山区见到毒贩的陈建军，觉得事情不妙。毒贩有6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器。
毒贩强行交易，时间已经无法再拖延，陈建军通知不到其他队员，于是只能亮明身份：我是警察，同时开枪。
陈建军身体里的子弹，还原了当时的激战。陈建军制服一名毒贩后，其余毒贩疯狂反扑，陈建军很快寡不敌众，腹部被击中，还遭到殴打。
当缉毒队赶到现场的时候，陈建军已经牺牲了。
“他身上一层白霜，手指还在扳机上，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他离开时，年仅25岁。
他终于得到了公开的表彰，却不能亲自领奖了。
04
毒贩杀死的是一个警察，也是一个家庭。
缉毒警察施祥宁，牺牲前，原本在计划和未婚妻的婚礼。
他的未婚妻看到赶来的同事、领导，说，“我一切都懂了。”
旷磊追捕毒贩中牺牲。他的领导去到旷磊的家里，给他的母亲带去唁函。
看到他家中的情况，悲伤得说不出话。
旷磊家境贫寒，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而她失去了最爱的儿子，见到来人的第一句话是：
“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旷磊的工作没有做完……”
这样悲伤的故事，不时在我们不知道的世界角落上演着。
他们寂静无声，他们是一群只能在牺牲后，在无人记得时，才能重新在阳光下被赞赏的英雄。
又或者，他们从未想过被褒奖，被赞赏，别记得。
我记得纪录片《中华之剑》中有这样一个片段：一位在战斗中受了重伤的缉毒警，年纪轻轻几乎离不开病床，2年间做了数次手术和治疗，采访时身体里还有弹片。
钱花了好几万，他负担不起，只能等一些补助，但是那一年比较困难，钱迟迟没发。
采访人告诉他：你可以你们的办案经费的，这个可以用。
那个躺在床上的小伙子说：“就是死了，也不能占用办案经费。”
那是为了什么呢？
一名中国第一代缉毒警说，“如果我不这么做，怎么跟我们的后代，我们的孩子交代，真的我们成了罪人，”
原来，他们是抱着这样一份信念，与死神相伴而行的人。
所以，为什么每次有人吸毒上了热搜新闻，无论他是艺术家，歌手、还是什么被很多人喜欢的人，我们总是会说：绝不原谅。
看看那些倒下再未醒来的年轻生命，想想那些含泪绝望的亲属，想想至今仍活在马赛克下与毒贩斗争的人，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宽容和原谅吸毒者呢？
我不想，我们甚至不记得烈士的名字，却已经在遗忘中准备好原谅当下的犯错的人。
缉毒警察总说：“不需要你认识我，不需要你知道我，我把青春融进，融进祖国的山河……”
但我不想，烈士真的无名。
参考内容：
纪录片《中华之剑 》
他们在黑暗中
才守护了每一个阳光下的人
别忘记他们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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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 觉 志
《同一首歌》
谢谢，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