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火车启动后，王东因为昨晚和几个朋友聚会休息得有些晚，所以，他取下眼镜，准备小睡一会。
王东后面一排座位靠窗的是一位年轻女子，紧挨着她是一位男子，王东并没看到他们，却知道，因为，他们一上车就开始说话，王东想不听也不行。
先是男子主动，试探着说，“美女是到哪里？”“上海。”女子回答的貌似平静也略带些吃惊，毕竟在火车上，这样搭话的毕竟是少数。
男子很惊讶，用有些夸张的语气说，“真巧，我也是。你是做哪一行业的，从你优雅的气质看像职业女性。”
“我是公司文员，我们公司是做手机的。你是什么职业？”也许对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气质还算满意，女子有些进入状态了。
王东本来是有些迷糊状态，现在也无法持续下去了，一是因为那一对说话的人距离他太近了，二是因为那女子的声音甚是好听，像极了此次北京之行对方负责接待他的田英。
他这次是从上海到北京开会，举办方是另一研究院。田英就是负责接待王东的，几天相处，让王东体会到她和自己家中妻子截然不同的女人味道，聪明、活泼、善解人意。虽然她年龄比王东小了许多，可那双仰慕他的灵动的眼睛，让王东内心一次次泛起起涟漪。
二
“我呢，就有点复杂了，我现在负责的公司是做建筑外墙材料的，你知道吗，上海xx大厦、xx商业广场，用的都是我的产品。”男的说话底气很足，有磁性，也很有穿透力。
王东试着把头往右边偏一些，可是对声音的降低没有一点效果。
“哦，那你一定很擅长营销了。”女子附和着，语气里有了些敬佩。
“我从十年前做销售，我很喜欢钻研，喜欢总结，以前我是在国企里做宣传的，我把自己的工作全部做到无可挑剔，可也没啥意思，所以就出来了。”
王东慢慢有点被这个健谈的哥们吸引了。
“我先是做销售，建筑外墙材料，现在我们的产品是德国的，老板是德国老头，现在他基本不管了，都是我在帮他运营，德国老头也不太关心，钱已经挣得差不多了，将来他回国后，公司就是我的了。”
“看来你做的相当不错啊，前途不可限量！”女的终于插上一句话。
“我这个人特喜欢研究，各种产品的性能，材质，涂层材料，厚度，附着度全都弄得十分清楚。这次我去上海就是看一下以前产品的情况，再和一个潜在客户谈一下合作。”有了女的鼓励，男子更是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
“现在我们一年营收在一个亿左右，现在我还在帮客户和建筑材料公司搭桥，只是介绍一下，一单也能给我提成七、八十上百万的。”
听到这里，王东也由衷佩服起这个男子了。想着自己作为一个研究所的资深专家，比这男子大了近十岁，一年收入也比这差得很远很远，顿时心里曾有的些许优越感消失了，有些低下不如人的感觉冒了出来。
女子听了，一边用很好听的声音笑着，一边说，“你真厉害啊，看你年纪不大，做得这么好。”
“不小了，我是八五年的。”男子说的时候，充满了自信。
三
听到这里，王东对后面的两个人已经很是好奇，他想看看他们的模样，所以，他站了起来，准备到车厢衔接处的空间里去站一站休息一下。
他转过身时，像是无意把目光落到后排。男的是个精干年轻人，中等身材，不英俊却有气场，相当老成世故的模样。女子穿着红色上衣，披肩卷发，白皙的脸上眼睛、鼻子、嘴唇无不恰到好处，不算很漂亮却很有吸引力。这时刻，男子兴致勃勃说着，女子倚着车窗，眼睛明亮，脸色微红地看着，听着。
多好的年纪啊，王东边往后面走，边想着。被他们比着，王东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有些老了，竟又生出些伤感了。
到了车厢接头处，他想着，干脆多走一节车厢，他平日晚上这个时间总喜欢走走路。
车厢衔接处有向外的大车窗，透过宽大的玻璃，王东看着已全黑的田野里星星点点的灯光，想着已经离开北京了，越来越远了，竟有些留恋，田英的模样也就恰如其分的出现在大玻璃上有些模糊的夜景里了。
四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有些恍惚的王东猛地醒过来，从飘忽的虚幻里回到轻轻晃动无趣的现实里。
是妻子的电话，先问他一周未见是否想她，王东说，想得厉害，妻子又问了他几点到站，大致几点回家。也许王东还徘徊在刚才的恍惚里，所以只是尽量平静地答复了。挂了电话，他往回走，因为带了两件行李，有些不放心。
路过第一个车厢衔接处，他听到有人在打电话，在车身微微的摇晃里，他慢下来，那个声音虽小，却很像刚才那个男子的声音。
“哥们，我今晚不到你那边去了，刚才遇到个美女，聊得很好，我想和去她宵夜。”
电话那边说了一段，男子又笑着的低声说，“不是，不是，都是缘分啊，千万别告诉我那位啊，切记要保密。”
接着又说，“这次我跳槽出来，多谢兄弟帮忙才进了你们建筑公司啊，真是帮了我大忙，这次我定会尽全力，好好干。”
王东走了过去，看一男子在车厢衔接处对着大玻璃，低头说着。
就是他，从背影看虽然还是有些陌生，不过，从他故意压低的口音里，王东一下就确认了是他。
王东先回到座位上，那女子还在那里坐着，拿手机嘟着嘴自拍。王东想对她说些啥的，想说那个男子就是个特能忽悠的家伙，可是，他又实在没有去对那女人说些啥的理由和必要。
也许现在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吧，一切都是在运转着，谁也左右不了，王东坐下的时候，心里默默的这样想着。
现在他对刚才男子的感觉从几分敬佩几分妒忌，变成不屑和厌恶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三观，最瞧不起这种花言巧语表里不一的人。
五
快到站了，后面的两人还在说着话，只是声音变得更小些了，女子笑的时候更多了些，男子说话的语气更加亲近了些，空气里有些甜腻腻的味道。
王东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短信，田英的，“王哥，昨天我提前到上海了，晚上一聚可否。”
王东是个聪明人，再结合着前几日那灵动的眼睛，心里一下就明白了。
后面的两人在约着怎么走，王东不太去听了，因为无论那男子再说什么不着边际事情，再说些根本不属于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无论那女子信没信，又信了多少，都实在和他没有多大关系，此时的王东心里在犹豫自己的事。
车到站了，王东只是随着人群往外走，那一对本不相识的男女在他前面并肩走着，很是自然和谐，他感觉夜色有些轻悠了。
看那一对人上了一辆出租车，在夜色里渐渐远了，王东拿出手机，低头匆匆发了两条短信。
一条是：院领导刚刚紧急召集会议，讨论招生事宜，今晚我住学院宿舍了。
一条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