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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二十岁以后,我很难听进去别人的道理,无论说话对象是我的父母,师长,朋友还是所谓的名人,每次他们抛出一个观点或道理时,我都会怀疑,他们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瞎说的吧?
我已经过了“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的年纪,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自我感觉还不赖,至少我的脑子还会思考,而不是毫不怀疑的信奉其道理,过道理当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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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别人的道理让我栽过跟头,但却曾让我痛苦。高一文理分班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传递出一种观点:理科好啊,能选的大学和专业多,以后也好找工作,物理老师也在课堂上堂而皇之的传播“文科无用论”。于是大部分同学蜂拥般的挤进理科班。
而我很犹豫,农民的家庭没有能为我出谋划策的长辈,他们比我知道的更少,在他们眼中,铁饭碗才是王道,说到职业,无非医生,会计和老师三种,更不用说文理科是什么东西。但我不能责怪他们,因为每个人站的位置,生活的环境决定了他们的眼界,他们没机会看到更大的世界,了解更多的东西,如当时高中生的我一样。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文科意味着梦想但未来会很穷,而理科是康庄大道但不是最爱,这样近似可笑的想法让我在文理科的抉择中挣扎了许久。而当我碰到人生抉择的难题时,父母总让我请教我的表舅,这个我亲戚里学历最高的人,一位初中教师,他给我的答案是:不用说都是选理啊,千万别选文!选了你绝对会后悔,然后他语重心长地给我讲述了种种他之前学文科的痛苦经历,以及学文以后的境遇,他不想我走他的老路,所以让我一定要选择理科,他当时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多么自信啊。
后来,我真的去了理科班,二十岁以前从没怀疑过这个决定的正确性,只是依稀想起高二高三那两年被数学,物化生完虐的日子会觉得压抑,以至于高考结束后我把所有的理科类的书都卖了扔了,没有丝毫留恋,到了大学我从来不碰理科的东西,近似本能的逃避和反感。可是当时的我怎么就那么笃定“理科好”呢?为什么不擅长理科却还要坚持?为什么就那么义无反顾的听了别人的话,去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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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我回了趟老家,再一次见到表舅,和他聊起将来的毕业,他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我可能去深圳进企业 ,也正在考教师资格证,把老师作为我的职业备选。表舅看着我,点头地说,去深圳好啊,那里有更多机会。
他再问我,考哪个科目的教师资格证,我说,中学语文,和你一样。
他愣了一会儿,不禁感慨起自己的人生经历,他说,我和他刚好反了,他喜欢理科却学了文,最后当了个语文老师,他并不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可他当时看不到其他更好的选择,现在连改变的机会都没有,而我喜欢文科却选了理,居然想当语文老师。
表舅的那番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脑袋上,我的笑容瞬间就僵硬了。他不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把他当成很厉害的人,渊博,阅历丰富,他的话对我来说是至理名言,可在我还奉行着他的话前行的时候,他却中途下车了,把他之前所说过的话,认为正确的事统统推翻,多么可笑啊。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就醒了。
人呐,根本就不能轻易的相信别人说的话,哪怕他是你最亲近的人,你最崇拜的人,那些从他们嘴里出来的大道理,兴许是错的,可当时的他们也不自知,或是为了证明自己很厉害而选择的胡说八道;另一种可能是当时的环境,条件让他们笃定了那个道理是对的,可很多年以后环境变了,道理不适用了也就成了错误的道理。所以信奉别人的道理本身就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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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普通人会这样,名人也是如此。很多年以前,韩寒高中退学的事曾被多家媒体争相报道,在当时形成了热烈的讨论,甚至有一些专家组队研究“韩寒现象”,借此批判或者说反思中国的应试教育,宣扬 “读书无用论”,很多的青少年都把韩寒当偶像,每每为自己不想学习,吵架闹事找理由时,都把韩寒推出来当挡箭牌说“读书没用,你看韩寒高中都没读完不一样混的挺好嘛”。当时的人们并不觉得这句话哪里错了,因为韩寒验证了它对的,就连韩寒自己也觉得“读书确实没什么用”,自己牛掰的很,狠狠地打了中国应试教育的脸。
可是我们从没有想过,多年以后,那个被我们当成偶像,把他的话当成至理名言来看待的韩寒,有一天也会自己打脸,也会说:退学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这是他的失败,因为证明了自己在某个领域的无能。
我们还活在过去,把别人讲过的大道理织成旗帜举在头顶宣扬,而讲道理的那个人却早已抛弃他的道理跑了,甚至反过来唾弃他曾经讲过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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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想法,道理在不同的阶段也有不同的解读,我们不能一以贯之,甚至一味的信奉。兴许我现在认为这句话无比正确,可有一天我又会觉得它完全错了,把自己曾经信奉的东西统统打破,这是有可能的。
每个人都存在思想局限,只能用自己现有的知识经验去教导别人,所以他说的每个道理都在他的思想框架之内,而在他的思想框架以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有很多他以及我们都不知道的东西,我们又怎能轻易地断定别人在自己思想框架里讲出的道理又是完全正确呢?
这个世界不变的大概只有变化吧,二十多岁的年纪明白这个道理,我觉得还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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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我已经很少相信别人传递给我的道理了,也很难听进去。甚至当老师在课堂上滔滔不绝讲授他的人生经历和大段道理时,我都会想:真的是这样吗?他说的对吗?
我不会全信,因为我知道,选择全信,就意味着我要将他的思想完全套在自己身上,我的思想会被限制,我只能部分吸收,选择我当时该相信的,却不会一直相信。
说实话,我很讨厌别人给我讲道理。每次别人长篇大论的给我灌输他们的想法,我都感到不舒服,但为了保持礼貌,我会认真倾听,并表示微笑,但这不意味着我真的赞同他说的话,我的想法不太能会因为别人说的有理而改变,我只是在对方滔滔不绝的时候说:“对,你说的好有道理”,在不喜争论中选择了假装妥协,但我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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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形成了自己的思想体系以后,就很难听进去别人的道理了,我是这样的人,我的三观只能被一点一点修复,却无法颠覆性的被改变。
如果有人用“为我好”,“你以后就会知道社会的险恶”这样的话绑架我,我会很不耐烦,很想拒绝这些老生常谈的道理。即使社会真的险恶,生活很难,至少让我自己去经历,去感受,因为那是我的我要过的人生,而不是你定义的要我过的人生,哪怕遍体鳞伤,也不会有怨恨。
说了这么多,我不确定自己说的是对的,而世界上也没有完全正确的事。我现在是这样想的,可我不敢说我会一以贯之,兴许很多年以后我也会站出来大肆批判自己曾说过的话,一切都在变,没有什么大道理是值得永远相信的,我们所能做的是,选择现阶段该相信的,不断学习,但不要一直,或永远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