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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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田启之意,应是他有一个皇嫂,并且这皇嫂是与我有着前尘往事,恩怨情仇的。可我打小就在安国长大,身上虽有一半的血缘来自陈国,但真真的去都未曾去过,更别说是凉国了。要说与他那皇嫂有着深仇大恨到底是从何说起的呢?想想我又实在冤枉。

不知是田启刚刚的眉眼动作另有深意,还是这凉国士兵自作主张,明明田启下的令只是是将我带下去,好生看管。可这将我带走的士兵如田启一般冰冷无情,恶狠狠的拖着我关到黑潮阴暗的地牢之中,二话不说,便用凉寒沉重的铁链绑了手脚,吊在半空中。

这地牢不大,空间狭隘,让人无端生出逼仄之感。我仰头环顾地牢四周的各种刑具齐全且又崭新,看着是不曾用过,倒像是专为我而设的一般。押我过来的两个士兵从外面端了烧着正旺的猩红炭火进来,火苗向天空舔着,很像是一番嘲弄。炭火一侧摆着大小各异的烙片,让人望着生畏。

“田启只是吩咐你们好生看管我,你们究竟吃了是有着什么胆子违背将令?”我冒险赌了一把,想博一线生机。果然,那二人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忙活。但那一下的停顿,恰恰说明他们也是有所犹豫和顾虑的。

我舔了舔嘴角的鲜血,润了润如火的喉咙,接着说道:“刚刚在战场,你们也是听见的,田启是要收我为妻室的,彼时我便是夫人,你们也不为你们日后的身家性命考虑么?况且,我与你们并无冤仇,你们又何必要在此时落井下石,做尽恶人?”

平日里我别的学艺不精,但一身的贵傲这气却是天生而来,端上架子也是极能唬人的。大约也是那田启寻常喜怒无常惯了,旁人不曾能轻易揣度他的心意,而面前的这二人又是年轻士兵,被我这样一吓,倒真的唬住了,面面相觑,不知接下应当如何。

正在此时,传来一股甜腻的脂粉香气,牢门处现了一个青豆细眼的婢女,一边摇着手帕,一边扭着腰肢。这两个士兵似是对她很是熟络,急急上前讨好的巴望着。

“琴姐姐,几日不见,越发俊俏了,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对啊!姐姐,这地牢阴暗晦气,别脏了姐姐的好衣裳。不必烦劳您亲自过来,有事找下面人吩咐一声便是了。”

那青豆细眼的婢女很是得意他们二人的奉承,只见她翘着兰花指,使劲用那帕子扇着身上,一股股的脂粉气便更重了三分,走到我面前,双手轻轻撩起我散在脸上的青丝。

“早就听闻安国的苏将军英雄盖世,若不是皇妃提点,我们竟都不知道原是个女子。啧啧啧,真是可怜了这脸蛋,竟要日日淋在沙场上。”

她这一抚,不禁让我想起了田启的淫笑,胸膛里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你到底是谁?我与你可有什么冤仇?不过也都是奴才罢了,你们也胆敢背着主子命令,对我私自用刑。”

“哼!苏姑娘果然好是伶牙俐齿!即便被三皇子看上,也不过是侍妾罢了,还能有皇妃尊贵么?来人,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不多会,一块脏臭的油渍破布塞到我的口中,心口难受的紧,却再不能说出来。

“奴才?奴才也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一天,倒是你这主子,如今已是阶下囚,也不知服软些。既然你有傲骨,我就成全你。打,给我狠狠地打,只要还有一口气息,就不准停。”这青豆细眼的婢女双手掐着细腰,厉声吩咐道。

那士兵也着实听话,拎了鞭子便直接向我身上招呼,这一鞭接一鞭没有用什么内力,倒也伤不到筋骨,只是一鞭鞭单单落在皮肉上也是结结实实,顿时我全身就迅速皮开肉绽。

二人打的累了,便互相换着,一人歇着,另一人接着上阵。豆大的汗珠子浸着鲜血,连成一条线,如秋雨缠绵,淅淅沥沥的滴到地面上。我在暗地提着内力,不敢松懈下来,盼望着蓄着内力,可有一日一时,就逃离这里 。

但没有坚持多久,心里提的那口气终还是舒了下去,又加上大量失血,我的神情也开始恍恍惚惚,不再受自己控制。嘴唇干瘪的皱着白皮,我甚至连舔上一舔的力气都没有。不知为何,我总时时的巴望着那黯黑的牢门,潜意识中似乎在盼望着什么?可是我又在盼望什么呢?

苏城不在了,不会只身闯来救我;白宇哥哥与我决裂,也不会持剑来护我;梅大哥?不,是陈誉,对啊!是陈誉,我心里竟然期盼的人是陈誉。陈誉,陈誉,你真的会来救我吗?

许是我的暗暗祈祷,感动了神明,那牢门果然缓缓开了。轻盈的脚步声走了进来,慢慢靠近我,我的脑袋耷拉着还在滴血,想抬头看看这人相貌,却只能看到一抹湖蓝长裙。她走到我身边,轻轻唤着我,“苏倾?苏倾?”

这声音好是熟悉,可困极,累极,眼皮沉沉的,终于抬头看了来人,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繁花碎髻,一环环的发髻缠着金环翠绕。金玉之下得这张脸,让我认为自己是生了幻觉,不禁喃喃自语:“茯苓,你,你去了哪里?终……又……见你了。”

茯苓笑的娇媚,将指上的护甲决绝的拔掉,伸手抚着我身上的伤口,很是轻柔的问道:“疼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茯苓望着我,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又向我迈了两步,双手一寸寸扒开我的伤口,将她的手指使劲钻进我的血肉中摸到骨头,她笑着,轻轻柔柔,“你若不疼,那便是我招待不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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