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四书《孟子》【68】

2016-05-16 华杉

纵横捭阖，耸动天下的公孙衍、张仪之流，不过是揣摩国君意图，煽风点火，狐假虎威，借刀杀人，不是大丈夫，力量都在别人身上。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才是大丈夫，大道都在自己身上。

【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景春，是纵横家的信徒。战国时列国纷争，游说之士以纵横捭阖之术窃取权势，震耀一时，公孙衍、张仪，就是当时两大纵横家了。公孙衍主合纵，张仪主连横，两人是对手。景春呢，就对公孙衍、张仪，崇拜羡慕得不得了，对孟子说：“公孙衍、张仪，那真是大丈夫啊！他们若一生气，那后果很严重！能动用大国之兵，让天下诸侯都颤栗。他们若安居无事呢，那天下都安宁。以一人之喜怒，就能影响天下之安危，这是何等气焰！这不是大丈夫吗！”

景春只是看见二人的权势，就把他们当大丈夫，不知道在孟子的眼里，权势大，并不算大丈夫。圣贤之所谓大丈夫，更超越权势之上。

孟子说：“你认为这就是大丈夫吗？大丈夫之道，和妾妇不同。丈夫成年，行加冠之成人礼，是父亲教诲他。女子成年出嫁，是母亲教诲她，送她到门口，对她说：‘到了夫家，一定要敬谨，一定要戒慎，惟丈夫之命是从，不可违背。’以顺从为正，这是为人妾妇的道理。那公孙衍、张仪，虽是声势权力炫耀一时，不过是狐假虎威，揣摩国君之好恶而顺从其意，以三寸不烂之舌，找到自己的意图与国君的好恶的交集，煽风点火，借刀杀人，这是顺从国君的妾妇之道而已，哪里是大丈夫之道呢？

“大丈夫之道，第一是仁。仁，乃天下之广居，大丈夫首先居身于仁，存心以仁，兼容并包，无丝毫之狭隘。第二是礼。礼，是天下之正位，持身以礼，大正至中，无一毫之偏党。第三是义。义，是天下之大道，制事以义，明白洞达，无一毫之邪曲。

“大丈夫若得志，则勇往直前，推仁、礼、义于天下，而使人民都居于其中。大丈夫若不得志，则隐居而退，独善其身，守仁、礼、义之道，行之于己。大丈夫若处富贵，虽荣华丰宠，不能荡其心；大丈夫若处贫贱，虽穷困潦倒，不能变其节；大丈夫若遇威压强迫，虽死生在前，也不能挫抑其志；这才叫大丈夫！”

孟子说的大丈夫，是从道理上说，大在自己身上，在自己的思想、道德、气节、原则。景春说的大丈夫，是从势力上说，大在别人身上，我能让秦王打你！

孟子说的大丈夫，以道自重，一定要仁、礼、义的的正道，以道匡君，一定要君王施行自己的主张。君王对自己，必须以礼相敬。所谓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景春说的大丈夫呢，察言观色，曲意逢迎，纵横捭阖，都是阴谋诡计，一切只为利禄，阿意柔顺，尽是妾妇之道，哪里算什么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