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江湖情结”

少年怀揣江湖梦，仰慕大侠，仰慕大侠，仗剑戎马走天涯！

而今出门即江湖，无处隐遁，无处隐遁，只愿归来仍少年！

                              ——《丑奴儿》

昨天看到金庸先生逝世的消息，不禁感叹与缅怀，朋友圈里有很多人都在关注转发评论他的相关话题，就在前天，与朋友会面无意中提起了他，还兴匆匆的说到，有时间一定反复阅读他的著作。说到作品，“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看过其中几部书籍以及一些影视作品，它们在我的生命中曾注入过不少的武侠气息与血脉，给青春岁月带来了许多的快乐与活力……

最早接触金庸作品是在小学时期，一到寒暑假便会翻箱倒柜地寻找武侠小说，因为哥哥是个“武侠迷”，那时家里有好多本金庸、古龙等著作，我看得慢，经常是有上册没中册，有中册没下册，还有的压根儿还没来得及翻，便被他所谓的朋友借走了，之后再无踪影。记忆中最痛心的一次是，有一年老爸对我们的不学无术厌恶至极，一怒之下把家里好几箱书都按斤论给卖掉了，其中除了心爱的武侠书外，还有繁体字古籍、革命时期与解放初期发黄了的书籍，有“小人书”连环故事十几种等，那时家人没有收藏概念，可惜了一手宝贵的古老资料。

面对老爸的痛心疾首，开始我们并未悬崖勒马有所收敛，私下里攒钱偷偷买，甚至还开始了游击战。然而“我们”的并肩作战其实并没多少时日，随着他们走上工作岗位，剩我一个孤军奋战了，再后来随着自己学业的繁忙，对武侠小说的热爱也暂时搁置一边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阶段及以后的武侠影视作品逐渐多了起来，《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倚天屠龙记》、《雪山飞狐》、《新侠客行》等的新拍、翻拍，当然也包括其他优秀作家的作品，随时可以看到。后来有段时间得知多年前曾看过的《鹿鼎记》也即将开播时，让我着实兴奋了一阵子。不过无论影视视觉效果里的刀光剑影如何震撼，演员们情感演技如何传神，始终也比不了逐字逐句地阅读原著后的收获，沉思在文字中，那种意犹未尽与无限想象让人愈加爱不释手。

年少时初次阅读的感受，基本上停留于简单片面的善恶美丑、是非成败，一身高超的武艺，一段凄美的感情，一首动人的歌曲等。再后来的阅读，喜欢其大气磅礴的手笔，跌宕起伏的剧情，各种角色诗意的名字，各派武功秘籍的想象与描述，正气与邪恶、君子与小人之间的细微刻画等。而今越发侧重于敬仰与体味老先生深厚的文化底蕴与高深的哲学智慧，更喜欢探究作品里那暗藏着的不可违背的因果规律以及不同生命背后的能量层级。

回想一部部作品中的爱恨情仇、追名逐利、能人异士、江湖风云、侠客英雄、拯救苍生等等，这一切的安排与结局无不是在一张巨大的轨道内运行，无人能逃脱，无人能驾驭，无人能代替承担所有。现实中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呢？经常不自觉的会对角色进行分类，一类是无名小卒与小丫，逆来顺受、任人差遣，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一类是功力不等，或善或恶、要么爱的死去活来，要么恨的想碎尸万段，不是复仇便是在复仇的路上，或者相反。酒色财气毒，贪嗔痴慢疑，机关算尽，卿卿性命到头一场空；还有一类是放开放下、看破看透、无善无恶、逍遥自在、化解风云、闲云野鹤，随缘自在等，此乃晚辈向往之境。在全文中虽寥寥几笔，却字字珠玑，画龙点睛之语，醍醐灌顶之妙。

比如《天龙八部》里剧情收尾处出现的默默无闻、毫不起眼的扫地僧，洞若观火，不费吹灰之力便化解了萧家与慕容家的双方矛盾。不但如此，更令他们顿悟人生，彻底归空佛门。佛家的去恶从善、包容涵养、悲悯情怀的光泽立刻呈现。大理镇南王之子段誉，从小饱读诗书，彬彬有礼，仁爱纯善，学武目的仅为急用救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还有虚竹和尚的人生际遇就更不用详谈了，所有幸运背后都有原因，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再看《倚天屠龙记》一处情节，张三丰传授张无忌新创的武功后，问无忌记住多少，无忌却回答忘掉一多半了，再问，全然忘掉了。众人惊讶又不敢发怒，张三丰祖师哈哈大笑道，全忘了就对了。“虽名得道，实无所得”，这套功力正是彰显了道家参禅的第三重境界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不得不说，金庸先生笔下的武侠世界是我曾经的避风港，曾经渴望能拥有绝世武功做个女侠，能像风一样自由地行走于江湖。当长大以后，经历种种，明白江湖不是远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再简单一些，人心即江湖。“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切皆是自心的显现与感召！不由想起了《康熙皇帝》里边孝庄皇后对孙儿的告诫，“大清国最大的危难，不是那些叛军与太监，而是在你的心里……”

恍惚中，记忆把我从人心江湖又拉回到了少年时代，同学经常叫我去她家院子里一起打沙袋的情形。她也是个武侠迷，有次看完书后便吵嚷着要学武术，她爸拗不过女儿，于是在自家院子靠墙的大树上给吊起来多半袋沙子哄她开心……炎炎夏日，我们很认真一的戴着拳套，穿着大人给修剪的披风，一本正经的练着，相约某年某月一起闯荡江湖，把所有坏人杀个片甲不留。就差一匹马了，有点像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现在想想都有点可笑有点荒唐，不过记忆中那个假期过得却是无比的开心与满足。

感谢金庸先生为我曾经枯燥的学生时代带来过快乐，也为自己曾经拥有一段“武侠梦”人生经历感到幸福，在武侠世界中，跟随主人公一起感受豪迈与潇洒，体验美好与险恶，有咬牙切齿，也有侠骨柔情，有肝胆相照，也有扼腕叹息。罗曼罗兰说过，“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无论面对内在江湖还是外在风云，愿我们永远都做少年！

                                ——2018.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