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老婆阿转兜风回来，笼里的阉鸡，一只不少地耷拉着小脑袋。
‘’大肚腩＂走后，陆续有几个人过来瞅鸡。其中一位是个年轻姑娘，圆翘的屁股，高挺的胸脯，皮肤娇嫩得能挤出乳白椰子奶来。
‘’帅哥！＂她一双流水的眼睛滴溜转，整个身子随即闪近前来。一股幽幽的香水味钻进林小山的鼻子，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啊吡…
接连着是双打：啊吡…啊吡…
林小山下意识地斜斜身子。他搓了搓鼻子，又挠挠头，睨了姑娘一眼。
‘’这鸡？＂
‘’三十五！＂不等她问完，林小山抢先答了。
‘’三十五？帅哥哎，贵了，贵了！＂她呶呶涂着口红的樱桃小嘴：‘’人家卖的，便宜好多！＂
‘’便宜没好货！＂林小山摆摆手，一脸不屑：‘’不一样的，我这可是田园鸡！＂
‘’飞来飞去的，田园鸡！＂他两臂一弩，夸张地学鸡飞的模样。
她不相信似地瞅瞅鸡，又瞅瞅林小山，嘴角往上一扬，翘着屁股往别处去了。
另一位是个水桶腰的中年女人，衣着光鲜，浑身珠光宝气，一看就是个暴发户。她在鸡笼前来回溜达一阵，用极浓重的北边话问：
‘’阿弟，那西（鸡）是（去）你（黎）的？＂
‘’是啊，怎么啦？＂
‘’西（鸡）去（是）老西（鸡），卖几多钱？＂
林小山懒得说话，只伸出三个手指，再伸出五个。
‘’三十（席）五啰？＂
林小山点点头，表示是的。
‘’一口（搞）价，二席（十）卖否？＂
林小山苦笑着甩甩头，于是她悻悻地往下走。一面走，一面嘴唇翕动，不知道在唠啥。
6、
日头愈来愈白，白得几乎有点，花人眼了。家禽专区的人逐渐褪去，不复刚才的熙攘嚣闹。
林小山跟老婆商量着，没几个人过来买鸡了，干脆撤了好。于是他们开始收拾行当。林小山去车棚提车，刚调转车头出来，无意瞥见一个人蹲在他家鸡笼边上，一边瞅着鸡，一边机械地左右扭扭头。
那动作熟悉得很。他猛然忆及那个‘’大肚腩＂，应该是他没错，他转转兜兜后，又悠哉悠哉地绕回来了。
7、
林小山心里暗喜。‘’大肚腩＂一返回，余下三只阉鸡的生意肯定是成了。他油门一大，‘’呜＂的一声，车和人已稳稳当当地，射到笼前。
‘’嘿，大哥，是你！＂林小山歪着头招呼他。一看是林小山，他忽地站了起来，油亮的脸上，刹时浮上一丝神笑。
‘’哎哟老弟！＂他似乎很惊喜的样子，一边说出这句，一边忍耐不住地，扭扭脖颈。
‘’你怎么又绕回来了？＂林小山故意着问他：‘’我还以为你已买好鸡，早回去了！＂
‘’没有啊，老弟！＂大肚腩说：‘’害我白白转兜了一圈。那鸡不是太贵，就是太嫩，还是老弟卖的靠谱一些，所以回来找老弟好了！＂
老婆阿转在一旁，不明就里地瞧着他俩。
‘’那，按原先的三十，全捞了？＂
‘’是啰，是啰！＂大肚腩掏出芙蓉王，递了一支过来。
‘’刚抽过，不抽了！＂林小山压压喉咙，摆摆手：‘’喉有点痛，不能多抽。＂他把头转向老婆阿转：‘’笼里的鸡全给大哥，早讲好的，三十一斤。＂
于是与老婆阿转拎鸡，捆牢，过称，共一十六斤二两，四百八十六元。
大肚腩递钱过来，林小山只收他‘’圆头＂，即四百八，林小山一边数钱，一边诚恳地对他说：
‘’大哥，下趟来买鸡，得注意点。市场好多生意人，饲料鸡（鸡场鸡）脚上抹淤泥，充农家散养鸡，不加细看，很难看出，记得啰，甭贪小便宜，仔细看！＂
大肚腩瞧着林小山，面露感激，头点得像鸡答米：‘’知道了老弟！他一手拎着阉鸡，一手腾出来，与林小山道别：‘’感谢老弟，有心了！＂
林小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转过头，看看空荡荡的鸡笼，长长地吁了口气。
8、
林小山和老婆阿转回到家的当口，日头已咧着嘴，直直蹦上了头顶。
妹崽独自一人，在大门口小店的窗口旁玩沙子。她玩得老欢了，用蓝色小塑料铲将沙子从沙堆这边，一点点铲往那边塑料盒，盛满，再倒回来，再铲。这样的‘’工作＂老重复着，她也不觉得腻。
即使长长的鼻涕虫已溜下嘴唇，她也没空擦拭一下。
林小山摁下喇叭，再摁下喇叭，妹崽这才抬起头来，斜乜了一眼，随即啁啾开来：
‘’噢，爸爸妈妈回来啰！＂她丢下沙子和铲，光着脚丫跑过来，叉着手左瞧右瞧，咦，鸡呢？
‘’卖掉啦！＂爸爸随口应了下，转而问：‘’大姨呢妹崽？＂
‘’炒菜呗！＂她撇撇嘴，小舌头稍往上卷，卷掉了已蠕到嘴边的一截虫子。
大姨听到声响，自厨房伸出头来探望，看见是他们，于是顺口问：
‘’回啦，鸡卖完没？＂
‘’卖完咧！＂林小山高声应她，同时问：‘’菜还没好么？＂
大姨说：‘’差不多了！一上午带妹崽去玩，才回没多久。还一个菜就好！＂
这时妹崽抢着说话了：‘’爸爸，爸爸，刚才有个伯伯来，请客，叫喝酒呐！＂
她妈妈说：‘’是吗，大过年的，还有谁家摆酒席呢？＂她头转向大姨。
‘’是东坊的阿峰家。他起屋（升梁）喽，今天搭篷，明天正日！＂
‘’看来，又是三百元红包啦！＂林小山不由得苦笑。小镇风气已是这样，一靠近年关，升梁嫁娶，酒宴总喜欢扎堆来，没三头几千块，绝对打发不了——想躲也躲不开。
‘’唉…！＂老婆阿转也摇摇头，并轻轻地，叹了口气。
未完待续
2020.01.24.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