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enty-nine——小雪未有雪,望自窥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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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头,还好我有人牵挂,有人疼。
想想记于丁酉年小雪夜

南方,冬日寒风刺骨。学校两旁的建筑依旧有“哐哐”地响声传出,工人日以夜继地打造,只待学区房的建成。如此一来,这学校四周才不会显得空旷,生源一事更不必发愁。但学区房终归还是没有建好,孩子来上学,家长们操碎了心。即便是建好了,春根也买不起。

还没有到放学时间,校园有孩子的读书声。春根穿着黑大衣,戴着耳罩,手里攥着一副刚摘下来的手套,大拇指的地方破了一个洞,春根没有发现。他在学校的侧门等孙子放学,第一栋楼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孩子们。他想再往里看一些,身前是高大的铁门,他只好把双手扒在铁门上,脑袋往孙子的教学楼望去。还是没有,他转身回到一辆小三轮旁边,蹲下来,风吹在身上好像没那么冷了。他认得孙子的鞋,他的孙子长相随他死去的妈,清秀可爱,尤其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每当别人夸他孙子长得好看时,他总是一巴掌往孙子头上拍去,“这小兔崽子调皮得很嘞!”目睹那人走远了,他又回头摸摸孙子的头,嘿嘿地笑着。孙子从来不会买他的账,恶狠狠地说:“死老头!以后不要再拍我的头。”他的孙子真是没大没小。

孙子唤冬生,顾名思义在冬天出生。确切的说是“小雪”那天,但是男孩子取“雪”不怎么好,春根也没读过几天书,看着屋外的枯木,张口便道:冬生,就叫冬生吧。也不知道春根跟谁说话,屋里只他和怀中的婴儿。冬生的妈生下他便去了,在那之前,他那不争气的儿子也没挺过那个冬天。儿子儿媳妇双双于冬日埋于地下,留下他一个六旬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孩子。

这些年过得,不说也罢。幸好有邻里之间的帮衬,政府也拉了他一把,不然爷孙俩早就饿死了。冬生今年九岁,上三年级。他不知道孙子在几楼,冬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春根旁边的红色三轮车,是他的“老伙计”,不新,买来好几年了。在孙子还未出生,家境没有现在这么潦倒时,他干的就是这个行当,自食其力,还能补贴家用。现在,冬生从头到脚穿的衣服花的是他每天骑着小三轮载人一点一点攒的钱。

客人大也没有孙子大,他的宝贝孙子比他的命根子还重要。他上次来接冬生的时候,冬生嚷着要钱买电话手表。啥是电话手表?他活了大半辈子,一只脚快踩进坟地里,脚下踩的好像不是过去的黄土,全变成了网。电话他知道,手表他也见过,合起来——电话手表?冬生指着身后的同学,“就是那个人戴在手上的,很多人都有,我也想要。”冬生有些着急了,拉着他的手,气冲冲地指向一个女娃。那女娃的手上戴着粉红色的方正的东西,像是手表。女娃走路手臂左右摇摆着,还晃晃手腕,他突然觉得那个手表很刺眼,这还不够,像是有针直接扎到了他的心窝窝里,疼得很。电话手表?会打电话的手表?春根脑子跟浆糊似的,上了年纪,很大事情力不从心了。

他低头看着刚及他腰边的孙子,抚摸着冬生有些扎手的头发,说道:“买,爷爷给你买。”冬生抬起他的小脑袋,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老人,那双明亮的眼睛攒着泪珠直勾勾地看着他,春根的心柔软了,柔软得把那根针弹了出来。这是冬生表达谢意的方式。

今天恰逢“小雪”节气,冬生这回第一个背上书包从楼上冲下来。他要去找“死老头”一起回家,听说他买了蛋糕。冬生才不想吃蛋糕呢,只是好奇蛋糕的味道而已。他跑到学校的侧门,一眼就看到了“死老头”的“小红车”。果然,“死老头”就在车子旁边,蹲着?“死老头”最近越来越啰嗦了,说什么我长大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感谢别人要说谢谢……真是烦人!难道“死老头”要出远门?冬生想着,离老人近了一些。

在寒风中蹲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九年,终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黑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活九年。他望着冬生走近,笑了,接过冬生的书包。老人骑着三轮,稳稳地载着孙子回家了。

“喂,死老头,为什么小雪不下雪啊!”

“你出生的时候光着屁股,下雪了还不得冷死你。”

“你的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

“因为你长大了,小崽子。”

小雪未有雪,望自窥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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