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4号、5号两天,是丝花厂发工资的日子,也是广东人说的“出粮”日。
丝花厂发工资,是定在月初的第一个星期五、星期六两天。
因为工资是发放的现金,星期天是丝花厂的正常休息日,可以方便领了工资的员工,去银行存钱、汇钱回家,或者采购个人生活用品。
杨籽和刘虎他们是没有工资领的。
当时的外资企业实行的都是押一个月工资。也就是7月份的工资要到9月份发放;丝花厂是月初,很多厂还要到月底。
星期天又是农历的七月初七,中国传统的“情人节”,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
“七七”这天晚上下起了小雨。
据说,雨水是牛郎和织女的眼泪。
据说,这个时候,如果在葡萄架下,还能听到他们的缠绵之音。
……
李大勇这天收获的“战利品”很丰盛。
很多女工出门回来,买来的水果零食等,经过门岗,都会客气地拿个苹果或香蕉什么的给值班保安。
有些腼腆的女工低头向里走,不主动给的,李大勇也会说,
“买的什么好吃的?”
“拿点出来分享嘛!”……
白班下班的李大勇,晚上还是“尽心尽责”地守在大门囗。
他甚至还抬张桌子出来,摆上一部分员工给的水果零食等;坐在门口,看到提着大袋小袋的女工进门,指了指人家的袋子,然后指指桌子……。
当然也有很多不理睬他的。
作为机修工的老乡宋伟,一定要请杨籽、刘虎、黄河和电工覃亮,几个“同事”宵夜。
杨籽推脱不掉。让黄河叫把独自呆在宿舍的、保安员苌江波也叫上;几个人就出厂宵夜。
出了厂门,刘虎笑着说:
“队长!你看,龟儿子李大勇脸皮咋这么厚?你们看他,像不像电*视里,守城门、关卡的伪军?要是给他弄一顶大盖帽,配上他的汉奸头,更绝了!”
几个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杨籽说:
“他摆的那个桌子,让我想起,那些公园里要饭的,无论别人给不给钱,都要自己在碗里先放上很多零钱,甚至还有几张大钞。这就是诱导……。”
一行人又大笑起来。
工厂周围的小排挡,霄夜价格很便宜:炒粉之类的才一块五毛钱,其他的小炒也就是三几块钱!
几个人点了两份三丝炒米粉,两份干炒牛河,两份小炒,两份炒田螺。
宋伟一再要求大家只管点;大家都说够了,不够再点。
宋伟也不再客套,一人又上了一瓶啤酒。
自从来到广东,杨籽就发现:广东的啤酒,贵很多。
杨籽家乡的啤酒基本是10块钱一“提”,一提就是用塑料捆绑带,捆在一起的9瓶。空瓶回收还可以退两毛钱。刚开始流行的“圣泉黑啤”,也才2块钱一瓶。
东莞这里最便宜的金威啤酒,都要4块5一瓶。
几个人边吃边聊。
主要聊一些各自家乡地区的人情风俗;工厂的一些趣闻杂事。
对于吃田螺,杨籽给大家讲了个自己的糗事。
找工作时,在市区篁村,一个老乡带两个朋友请杨籽吃宵夜。也是喝啤酒吃田螺。
杨籽家乡人没有宵夜的习惯。吃这样的炒田螺,杨籽是第一次。
在农村他们都是自己河沟里捡田螺。很容易捡一水桶。象这样小的不要的。捡回来用清水在大盆里养几天;其间不停的换水,滴几滴豆油,让它们吐出脏物。然后把田螺放进锅里,冷水慢慢加热,水不用烧开,田螺就吐出盖死了。捞出来用细钉或牙签挑出田螺肉,洗干净后,用青辣椒、大蒜、小茴香、大茴香、花椒叶等炒田螺肉;他们家没有紫苏叶。
菜市场卖的基本是田螺肉。
有整个田螺卖,城里人买回去,也是挑肉炒。
杨籽看到那个老乡和朋友“吱!吱!”两声,就放下一个田螺,然后又去夾一个,放进嘴里“吱!吱!”丟掉。
杨籽也就跟着学。
他觉得田螺壳的味道原来也这么好;特别紫苏的香味。
他就一个接一个的“吱!吱!”了一大堆。
一大盘很快吃光了。
杨籽的老乡看着杨籽面前的一大堆田螺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咱们家吃的都是炒田螺肉。你咋吃得这么熟练?”
说着他伸手抓起一把杨籽面前的田螺壳,看了看。
“我说你咋吃这么快!你就是唆唆外面的味!里面的肉一个都没吃出来!……”
杨籽刚讲到这里。
其他人都喷出了口中的啤酒。
“我现在就是这么干的!”
苌江波幽幽的说。
“我也是!”。“我也是!”
黄河、刘虎也相继说。
又是一阵哄笑!
宋伟说:
“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干过。老板!再来六支金威,两份炒田螺!拿盒牙签来!”……
杨籽几个人就专心地、跟着广西电工覃亮,学习吸田螺。
其间有邻桌的几个女工,过来和宋伟打招呼,宋伟说是厂里的老乡,把他们一一介绍给杨籽。杨籽又每人陪喝了一杯啤酒。
回厂的时候,也才十点多钟。
宋伟说饭堂今晚也有糖水宵夜。
杨籽没见过员工的糖水,就和他们一起走到饭堂。
刚进饭堂,就看到饭堂主管高佬和一个大个子中年男工在吵架!看起来吵得很凶,说的都是白话。
覃亮就翻译给杨籽听。
“那个是注塑部的班长,姓黄,清远佬。仗着他们老乡多,主管也是他们老乡;在厂里很凶的,没人敢惹他们。”
“高佬在说,他们不但不排队,还每一个糖水桶里,都捞几下。别人怎么吃?”
“唉!他们这样的事不是干一次了。很拽的!”
杨籽看到李大勇就在他们跟前站着,没有劝架制止的意思。
吵骂突然升级。
大老黄突然踢翻了两桶糖水,吓得排队的女工惊叫着四下散开。饭堂高佬冲进厨房间,拎着两个大铁勺出来。
大老黄的十几个小老乡,敲着手中的碗盆、嗷嗷叫着围上去。
李大勇躲到了一旁。
杨籽就走上前去;刘虎转身跑开了。
“高师傅!冷静点!把手里的东西,先放回去!”
杨籽大声说。
“黄班长!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丟你个仆街!睇门狗……”
也许大老黄认识杨籽,也许他看到杨籽穿一身保安制服;突然手指着杨籽骂道。
“你怎么骂人?!”
“丟你个死北佬!丢你老姆!……”
大老黄骂着就过来推搡杨籽。
杨籽一下火冒三丈;躲过他的手,一个横扫臂、下拌腿,“呼通”一声,把他四脚朝天地放倒地下;紧跟着,杨籽膝盖顶压住他的胸口,一拳打向他的太阳穴……。
拳头接近他的脸时,杨籽停住手。
刘虎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抡起手中的橡皮棍,就想往他身上砸。
“退回去!”
杨籽喝止了刘虎。站起身。
“狗日的!你个死蛮子!不懂好好说人话?张口就骂人?不服是吗?不服你给我起来!再挑!”
杨籽弯腰伸手,拽一下躺在地上的大老黄的手腕。
大老黄站起来。像大笨熊一样,又横臂扇过来一巴掌。
杨籽用左小臂格挡一下,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右甩拳在他肋骨快速弹打一下,拳变掌从他腋下插过,反身一个“别肘踹膝”,把他按住单膝跪地。
“去你个龟儿子!……”
刘虎朝他屁股蹬了一脚;杨籽同时撒手。
大老黄趴倒在一片糖水的地板上,还向前滑了两米。
“队长!接着!”
杨籽接过刘虎扔过来的T字棍,顺手甩了几圈圆棍花,反棍指向大老黄的十几个小老乡。
“还有没有人,想试试的?!”
杨籽怒喝道。
十几个人怯怯地低着头向后退!
“没有是吧!想吃的,就好好排队!不想吃的,都给老子滚蛋!”
杨籽跳上餐台,对着七八百人的饭厅喊道:
“都听好了!”
“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骂老子‘看门狗!’”
“就是不能骂老子的妈!——”
张明等几个夜班的保安员也提着橡皮棍跑进来;旺叔也提着橡皮棍跑过来。
“没事了!张明!你带一个人,留下来维持秩序!其他人回岗位!”
“是!队长!”
……
李大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李大勇扶起还趴在地上的大老黄,讨好似的搀着他走向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