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日记七》

……

那年落叶黄秋的时令,我回了家。

村子变了,变新了。那些我熟悉的人变老了,树少了,楼屋多了,路也多了,田却少了。

我家门前,院子里长满了荒草,有青的,有老掉了发黄的,也有长得高高的,都像看死了这户人家不在了,霸占了这块地方。到门口的路是没有了,无从落脚。我迈着大步,踩着这些杂草来到了大门前。破木门紧锁,铁锁还是多年前临走的那把,生满了铁锈,眼看钥匙是打不开了,找来一块结实的砖头猛力的砸了几下,“咣当”一声,陈年旧锁应声而落,心里的锁也打开了,家!我回来了。

“谁啊?”一把苍老的女人声传来,我抬眼望去,是邻居王寡妇家,只见一个驼背的满头银发老女人,她在院子篱笆墙上张望,盯着我远远的喊:“你谁啊?……哎呀!是阿灿?”

“是我!王大娘,你还记得起我啊!”我笑了,双目饱含久阔之情。

“你回来啦!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呵呵!”王寡妇逗我,我心里莫名的暖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完话,她转头往屋里去了,自个嘴里念叨着几句话,没听大清。她老了,絮叨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我打开了木门,一层灰尘打头上方洒了下来,我措手不及,给布了半身。

黄色的落霞,照着黄色的树梢,余晖从黄色的树枝缝隙穿过来,进到屋内。屋里一如走时的空落,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蜘蛛网丶老鼠屎丶发霉的泥地板映入眼帘,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抹了抹眼泪,我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桌上摆着一封信。我心里狐疑: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人写信这么老土,还放到我屋里来了?

信封还是新的,上面有一行清秀老练的毛笔字:阿灿亲启。信封包得鼓鼓的,我打开来看,有十来页之多,我由最上面的一张开始读起来……

灿:

我的大兄弟!听说你走了。我醒了,此刻写的字“不傻”。

首先得多谢你在我“傻”的日子里照顾过我,我很感激!今生的恩情怕是难以报了!这样吧!我的一生一贫如洗,以前我写过一点值钱的字,手稿我留着,原打算带到坟墓里去的,现在,郑重的交给你了。

对了,听说你也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人,如此,我就当以此些手稿当作交你这个文人为友了,也对我这一生所写的字有个交待。

文人嘛,向来是孤独的,兄弟,衷心托句,这条路不好走,要是真热爱,请让这热爱来的长久些!

……

那天我醒来了,记忆那一部分里有我的妻儿,有一个完整的家。于是乎,我跑遍了大半个村去寻找,一次接一次的苦苦哀求朴实的村民,央求他们告知我我的妻儿哪去了,他们仍当我是昔日那个傻子,嘲讽我,轰赶我,就是只口不提。我的兄弟啊!我一生何尚忍受过这般屈辱啊!那一刻,我心如刀割啊!

后来,我从李家姑娘口里那得知了令我心里隐隐作痛的事实。我的妻儿自从知道我失疯以后,跟村里的一个男人跑了,到遥远的一个地方去了,那个地方叫东莞。

一回,是我最后一次出的远门,我按李姑娘给的地址只身一人奔赴了东莞,这个陌生而又唯一带有令我活下来的城市。

我见到了我的妻儿,妻是彼时妻,儿也是,他们仨生活得很好。夫妇俩供小孩在城里上了学,一同上班,一同下班买菜煮饭,酿造了一个小家,幸福的一家。我看在眼里,心里总过不去,可我奈何?好几个日夜里的挣扎,我选择了放弃,不打扰。

能怨谁?能恨谁?怪我傻了?怪我醒来的太迟?

一个人回了村,从今往后无牵无挂了,也一无所有,世间上唯一令我眷恋的都供手让人了。万念俱灰,我想到了死,一死了之。如果有的选择,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让那个傻子活着倒是好的。

……

我走了

傻子在信的末尾说他走了,他真走了?我读的泪流满面。

后来,我在村子里的人口中渐渐认证了傻子的死。从东莞回来后就不饮不食,哪里都不去,过了一段日子,他开口吃东西了,吃的老鼠药,村民发现他的时候,已死了多时。

我挑了个日子,上了山,来到傻子的坟前坐下,由烟盒里抽出三支烟逐个点上,插在他的坟头上,抓一把土填上。

兄弟,我回来了,你走好!

《仿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为期七日,写一些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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