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故乡之 雨

K城今年雨水多,十二月入夏至今已下了好几场,有时一下好几天,堪称豪雨。雨下多了,气温骤降,廿度以下,颇有凉意。穿上反季节的长衣长裤徒步去上班,跟早起买报纸的邻居鲍勃挥手致意,老头隔老远就嚷嚷,说是他家的计雨器录得一日一夜的雨量超过二百四十毫米。

湿漉漉的人行道,棕色的桉树皮满地都是。桉树,澳洲特多,小城亦然。又名尤加利,高高的,爱脱皮,耐旱。桉树用处很广,因为富含油脂,酷热天气下容易自燃,引发火灾。前不久去了趟E城,四小时車程,只为看海。途经一段路,两旁都是过了火的桉树,无数的枝枒伸向天空,象一只只乌黑的手在呼救。

僻处澳洲中部近沙漠地带的小城,雨是稀罕物,下场大雨会成为居民们的热闹话题,当地媒体也来助兴,故尔脸书上多了好些城市的雨景。

夏雨清凉,小院巳平添不少生机:草地返青不再稀落,满树的无花果来不及摘,两只绿鹦鹉啄食时若无旁人,夜开花悬在竹架上已是沉甸甸,几畦菜地绿油油长势喜人,莲池里大小金鱼在追逐嬉戏......万物从容。

独自在雨中走,心境变得安然,也就有闲情于平淡岁月里体会一点点永远的东西。

K城的雨会让我忆起故乡上海,奥热的夏季最企盼的是响之天边的声声闷雷;马路边的引水沟发出溪水般哗哗的声音也让思绪重回杭州,重回九溪十八涧,重回到与老同学结伴穷游的时光……

移居K城,一晃巳过二十几个年头。农历鸡年正月里,ABC新闻为体现多元文化精神,来诊所采访我和内人,有个问题便是,你们怎么会从大上海来到K城,而且一呆这么多年?对着记者我只说几句应景的话。关于上世纪的出国热,关于飘泊海外的你我他,二三十年的故事,是可以写一本书的,所谓一言难尽。

踏出国门的时候我虚岁三十,我知道我出来是因为有一个梦。K城的生活好象是圆了我的梦又好象不是。

所谓故乡,生下来,过日子,渐渐就爱上了。而今我住K城,二十多年过去,说不出啥来,但也爱上了。有人说心安处便是故乡,诚哉斯言。

今日元宵,内人在包汤圆,今晚有聚会,各家出一款食品。儿子赖在西人同学家,说是要观摩同学妈妈做蛋糕。我知道儿子心思在电视,电视里有板球赛。小老外近来特迷这个,时不时逼着老爸老来学吹打,在公园、在自家的小院陪他练手。幸运都在下一代,他知道板球场四倍于足球场,爸爸小时候在中国根本玩不了。

远方的三弟微信里贴上一首诗,是他陪儿子游泳时所作:

无题

伴子练凫池 朝朝复日日。

枯坐了无趣 惟读千家诗

我们成全孩子的时候,似乎也在弥补我们小时的缺憾。同时也尝试还孩子更符天性的生活。

外面落雨,我在屋里读李白:

生者为过客 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 同悲万古尘

前几日观央视《中国诗词大会》,有点感触,那就是无论走到哪里,最爱的还是中国美食和中国文字。

今日元宵,录下欧阳修的元宵词应景: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去岁元宵 ,今日元宵 ,来年元宵......

岁月静好,兀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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