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now it melts the soonest
When the wind begins to sing
And the swallow skims without a thought
As long as it is spring.
——Erin Folk
Pro.
荒原上的那座废墟城市，已经耸立数千年了吧？
考察队的一行人手持着盖革计数器，小心翼翼地探测着四周的辐射值。虽然有着严密的防护服，但主要的功能还是为了维持气压，对于穿透性的放射性粒子毫无防护可言。
我们一行人像是古代故事里所说的斥候一般，小心翼翼地散布开来，缓缓接近眼前的废墟。
终于，在扫描完半亩大小的地面之后，队长发出了一个表示安全的信号，然后所有人都放下心来靠拢上去。
沉默压抑的气氛依旧笼罩着我们，大家一言不发地列成一条长队走向那座风化得看不出具体形状的拱门。
一块斑驳破烂的牌子垂下拱门，伴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上面写着——
chp 1. 飞鸟旧都
“神明若在
愿睹仙姿“
"何还何往 矜持如斯”
戴克里先抬头看了看刻在大门两旁古意十足的诗句，拿起相机想要拍照。
“先生，我们快点进去吧？”旁边的接待人员示意他，“路上延迟了半小时，会议已经开始了。”
戴克里先惋惜地点了点头：”走吧“。
京都的大门在接待人员审核过密码之后缓缓敞开。厚约七十厘米的钢板向两侧推开一条缝隙，吹出的气流夹杂着春风和花的香气，让戴克里先精神为之一振。
”已经改用气密门了？“
两人穿过厚重的钢门，戴克里先问道。
”是的。飞鸟京已经针对生化武器做了最全面的防护措施，就算是我们，待会也要从检疫室里过一趟……这也是我催您快点的原因。“
戴克里先点了点头，抬头欣赏着罕见的美景。
沿路两旁满载樱花，正逢皋月，纷纷扬扬的花瓣吹撒路面。远处正中有一座庞大的吊角塔楼，形制非常类似古代的”五脊四坡“大殿，周围则依次排列了鳞次栉比的小一号宫殿。
”天空也很蓝啊。“戴克里先指了指头顶。
”这里一向如此……想必您知道大型城市对于生化武器的气密要求在A+级别之上吧，一直维持着正压的城市当然不会被乌云笼罩了。“
”嗯。不错的附加效果呢。“
检疫室设在一间不起眼的朱红色小房间里，从外面看起来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座挂满了帘子的八角亭。大概半分钟的检查之后，两人直接走上了连接的电梯，在不太舒服的隧道灯光照射下缓缓下降。
”会场到了。戴克里先大使，我的任务就此结束。“接待人员——一直板着脸的女孩这时候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希望你们能讨论出个不错的结果。“
”我们会的。“戴克里先点点头。这时候电梯停止了下降，无声无息地向两侧划开。
纷杂杂的讨论声充斥着会场，看来会议还没开始。
一名卫兵迎着他走了过来：“华尔采尔学院的戴克里先大使？这里请。”
他的声音不算响亮，但是仿佛是某种边际效应起了作用，附近的讨论声低了下去，紧接着是周围一圈，最后整个会场都陷入了寂静。
并不意外……有史以来第一次，一直身居幕后的华尔采尔学院不得不派出代表收拾残局。恐怕学院自身也没有想到吧。戴克里先挑了个边角的座位坐下，同时不自觉地感受到诸多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那么，既然委员会的成员都到齐了，会议就开始吧。”主持人，一个个子矮小的东方女性踮着脚对讲台上的话筒说道，“开幕词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这里就不再重复了。现在请SETO东洋观测站的责任观察员Ekuni Saki汇报最新情况。”
（*SETO,：せかいのテリチーオガナイネセエ；Ekuni Saki汉字为江国早季）
Ekuni Saki是个看上去疲惫过度的瘦弱女性，但是每一句话都以其体格不相称的重量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SETO观测站强烈谴责日前发生的广海攻击事件。“
”根据今晨的统计数据，西太平洋约有一百万平方公里水域被硫化攻击波及，目下已紧急出动广海滤网、并派直升机播撒氧化剂稀释硫化水体。但考虑到信风及洋流的影响，硫化水体扩散到东亚、东南亚沿海只是时间问题。预计年内，整个西太平洋的浅海生态圈将被完全摧毁，三年以内东亚大部将被硫化雨水覆盖。“
”远期预测，由此带来的反馈效应将在十五至二十年内波及全球，摧毁所有浅海近海生态圈。同时，青藏冰川动力研究所传真告知此项事件将大大提前冰期化进程，并请我们代为提醒SETO，是否考虑惩罚措施……“
接下来Saki展示了一幅动画，显示了预测硫化水体的扩散面积，以及随着大气-海水循环的降雨过程洒落全球的硫化雨水。
”硫化攻击事件是何方势力所为？“坐席上有人举手问道。
Saki摇了摇头：”观测站没有捕捉到扩散开始的痕迹。不过我们推测——“她用激光笔指了指动画上的地图：”正在西太平洋海域交战的两方势力，NCR西部统合舰队和筑波-茨城舰队都有嫌疑。SETO谴责这两方势力，同时提请投票通过公海禁战条约。“
“这是否意味着飞鸟京也要承担部分责任？”又有人举手问道。
台下一阵骚动，然后最前排一名黑衣男子站了起来。
“筑波母舰已经发出声明脱离飞鸟京，并且对茨城县提出了领土要求。目前双方实际上也处于宣战状态。”
“华尔采尔学院导演的好戏。”有人不满地说道，声音不大，但是又引起了一阵骚动，戴克里先再次感觉到不少目光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我可以说话吗？”他举手问道。
主持人点了点头：“学院的大使，请说。”
“学院会竭力提供帮助净化水域，但根据一贯原则不对交战双方发表意见。”
周围一片嘘声。
“但是，鉴于这种严重破坏生境的行为威胁到了人类族群的生存，学院会派出特工独立调查这一事件，并且着手销毁任何有生境破坏潜力的武器，必要情况下会连同武器附属单位、制造单位一同销毁。学院已经向SETO提交了一份武器清单，列出了一千余项武器评估，其中的高危项目就有硫化炸弹这样的武器。但是因为我们行动不力，仍然导致了此类事件发生，对此我们深表歉意。”
“那么，筑波分裂那件事怎么说？你们没有掺上一脚？”刚才指责学院的人问道。
“学院从来没有支持过任何分裂活动，我想很多人对此有误解。”戴克里先朝那个人点了点头：“我刚才登陆学院终端查阅，交战双方的参谋部里确实都有学院的毕业学员……”
这句话一说出来立刻炸开了锅，而他的下半句也湮没在嘈杂的争吵声中。
“华尔采尔应该被拆掉！”“你们是专门找茬的吗？”“把那几个人的名字念出来，我要看着他们吊死！”………………
“肃静！让大使说完！”主持人吼道。
“……我想在座的各位当中，也有不少华尔采尔的学员吧？”
这下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人们互相转头打量着。
“我们不会公布学员的身份，这是众所周知的，”戴克里先舔了舔嘴唇，“同样的，我们也不会干涉学员的选择。我们尊崇绝对的自由。”
“但是却带来了毁灭的后果。”一直没有说话的Saki这时候从台上对视着他，声音坚定。
紧接着，她说了一句让谁都意想不到的话。
（*筑波-茨城舰队：这里的筑波并非地理上的茨城县筑波市，而是后来填海造出的人工岛屿兼舰队基地，同时也是茨城县的行政中心。实际上在一开始设计时，它自身便被加入了推进机能，因此也是一艘母舰。）
（*NCR北部统合舰队：隶属于NCR，即New Circle Republic, 其宗旨为建议一个环太平洋国家，采取加盟共和国制）
2.
在万籁俱静的会场中，SETO的观察员从容不迫地公布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华尔采尔的学员。第147届毕业生，曾获得荣誉称号‘伊莎贝拉’。”
戴克里先不无震惊地看着她。这个瘦小的东方女性似乎吸引了全场的重力，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那个微弱而坚定的声音在会场中回响。
“学院是时候承担起责任了！”她说，一只手不停地敲打着PDA，在投影仪上放出一张张幻灯片：“仅仅依靠着‘不干涉培养学生的自由选择’并不能轻易抹去学院的责任！”
“我不知道学院到现在是不是还坚持着那个所谓的‘维持稳定’的方针，我只知道，这个方针错的离谱。看看现在吧！世界正在瓦解，而独立出来的众多小国家各自都掌握了相当规模的武器，也许哪一天仅仅一个国家的武器就能毁灭这个世界！而这些全都是拜学院所赐。”
“早季女士。”戴克里先举手示意，没等到回答就站了起来：“我刚才用PDA登陆了学院网站，确认了你的资料。既然你自己已经公布了身份，那我也不再隐讳了——你在学院时就表现出了反对学院教育方针的倾向，曾经在多封意见书里建议学院集中力量扶持某几个大国……”
一阵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
“……并且，你之所以获得‘伊莎贝拉’的荣誉称号，也正是你在海战理论上的卓越论述和实践。因此，学院一开始就将你定位为‘派遣往大型国家的海军参谋人员’。”
“那又如何？”早季耸了耸肩：“海军？战争？现在我才明白当时醉心于作战理论的我是多么幼稚……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想尽早终结战争，而唯有统合中小型国家成为大型国家，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台下的主持人面色严肃地站了起来：“江国早季，鉴于你们刚才的对话，我不得不怀疑你作为SETO工作人员的中立性质。你被解职了，这个命令现在立刻生效。”
早季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当然会是这样。不过，请你们相信我这一次！太平洋的广海硫化攻击事件仅仅是序幕，如果学院继续支持分裂活动的话，整个世界秩序早晚有一天会崩溃！”
*伊莎贝拉：华尔采尔学院荣誉称号，授予海战理论或海战实践优秀学员。取自创立无敌舰队的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
*戴克里先：华尔采尔学院荣誉称号，只授予在任学生会主席。取自古罗马皇帝戴克里先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