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年，苟延残喘，落荒而逃

2014年夏，H市。

早七点，按掉准时的闹钟，叫醒了仍在熟睡的Y，抓紧时间洗漱完毕，解决完人生三急的生理问题。第一次学会了在群租房中真正的蹲马桶而不是坐马桶，匆匆出门，碰上出门买早点回来的二房东，打了声招呼。

拥挤的公交上，今天幸运的在角落里面有一席之地的站位，还不赖麽，我想。

半个多月前，熬过毕业论文答辩的自己雄赳赳地来到H市，和Y一起，那时的某8还是一个神奇的网站，通过它租到了现在的落脚处，三室一厅的房间总共被隔成了五个单间，我和Y租了倒数第二小的房子，比倒数第一的多了个小阳台。

通过电话联系到房东看房后，没想到的是竟然碰到了初中同学，虽然名字差点就想不起来，但怎么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当浮一大白，如果不是囊中羞涩的话。我没请他喝酒，当然，他也没减我房租，每月500，押一付三。

房东X，我的同学，看上去也是很［惊喜］的样子，你不就是那个啥，对，初中学校很有名的那个，xxx，学习成绩超级牛的，经常第一名的，我们老班经常在班上夸你，想不到你也来H市了，刚毕业啊？找工作肯定很容易吧！

是啊，公交车上稍微挪了挪脚，有点麻，我喃喃道。

上班有一段日子了，公司位于H市知名的三孝口某大厦，交通便利，地段繁华，电商相关，专业对口，工资1500，吃住行自理，没有保险。

下了公交，人来人往的大厦底下，我想起那年和Y在S市的黄埔江边，指着对面的世贸大厦说，将来有一天我会在这里的最顶层上班，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现在，我抬头望着高高的大楼，却看不到脚下的路通往何方。

赶在九点之前的最后一分钟到达公司，位于大厦的21楼拐角，门口孤零零的杵着印有公司名号的广告牌，复式的小房间，狭小的楼梯分割着我们的办公区域和楼上的会议室。

每天早上，公司的唯一一个经理就会领着总共十几人三个小团队的我们在楼上开会，按照惯例，先是小团队的负责人主管带着各自成员喊出霸气的加油口号，接着就是经理总结昨天的战果，对业绩拔尖的颁发奖励：一般是十块钱或者一瓶加多宝，然后各自定一下今天的目标，战略会议就此结束。

公司的主要业务就是帮人转让实体店铺，有一个网站，据说也是全国连锁的大品牌，而我们的工作，就是通过某8,、某集、某百姓等的生活类网站，找寻各种发布出来的转店信息，通过电话的形式沟通，目标就是让这些转店的店主愿意花钱在我们这里做广告。这就是电销，据说是H市和另外一种销齐名的存在，名噪一时。

公司总共十余号人，经理L是一个相当有激情的人，也和我们一样，每天在电话里头纵横捭阖，指点江山，从早到晚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似乎一刻都不愿意停下来，也许他知道停下来一次可能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往前走。我的主管W瘦瘦高高，一看就是很有书生气质的人，虽然不像L那么舌灿莲花，但是说话很温和，私底下我们想他当经理应该会更好，我开的第一单也是多亏了他的帮助，后来从别人的嘴中得知，W好像还是本科毕业呢。

我的对面是一个和我同一时间进来的小Z，很好的女孩子，也是刚刚毕业，在我开了第一单而她还毫无建树的时候，一直跟我说自己是不是很差不适合出来闯之类的，但是又不想就这么放弃，总要证明一下自己，后来终于开单了，又觉得很愧疚，觉得别人店主那么相信她，而我们对转店到底有多少帮助，大家心知肚明。

终于又到了发薪水的日子了，底薪1500，上个月开了两单，一单1500，一单1000，五个点的提成，到手1625。

我想起两天前，我和Y翻遍钱包，只找到了20块，那时候的支付宝还是只用来淘宝，那时候的没钱是真的没钱，银行卡里面的余额或许只能交卡的年费。毕业一年的Y和刚毕业的我，坐在租来的房子里，我什么都没说，她也什么都没问。

原来离开了父母我们什么都不是，可是，谁又能甘心呢。第二天，我找同事借了一百块，笑着说，我一毛钱都没了，借100块，江湖救急。他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从钱包里拿出一百递给我。也许，他已经看出来了什么，也许，我终究会忘记他的名字，但有些人，有些事，刻骨铭心。

思绪回到现实，同事们开始讨论买买买的话题了，这世界太大，渺小如我们，每个月工资发放就是我们最简单的幸福了。

W想要新买一个公文包，另一个组的女主管Q笑道，你这个月工资不少呢，可以买一个好的包了，W回，哪有啊。

Q：我都给你算过了，你这个月开了好几个大单，提成加工资算起来得有三千多了吧。

我看着她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眼睛里面透出希冀的光芒，带着羡慕和期盼，发自肺腑。这也许不是她理想的生活，但这是她现在想要的生活。而我想要的生活呢。

三天后，我提着行李箱，坐上了去Y市的列车，一个人，留下了Y，落荒而逃。

列车轰隆隆驶进隧道，循着光亮前进。那些年陪你吃路边摊的女孩，等我，我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