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绝大多数的城市都有几条路是这样命名:“建设路、劳动路、五一路、解放路、车站路……”在湘潭也不例外,车站路就与建设路交汇着,在这个十字路口的西南向有个叫城市盒子的地方,这几年来成为年轻人们聚集的地方。
已经是七月底,今年的气温与以往一样高得骇人,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大蒸笼,身在其中的人们就像发酵好的待蒸制的面团,浑身湿热粘腻,城市盒子里的小广场上摆着好几把遮阳伞,伞下坐着的都是避暑的人们。有人喝着冰啤酒,有人吃着卤豆干,有人抽着烟,有人玩着手机,有人只是痴痴地发着呆。
我每个月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来一次湘潭,来城市盒子,找一家叫做“鬼舞食七”的小店,因为我曾在这里见到一个漂亮的女人三次,我期望第四次见到她。
“鬼舞食七”是一家小食店,就和城市盒子里的其他小食店一样,店面小得再也容不下一张桌子供客人们堂食,食客们只能坐在这个小广场的遮阳伞下吃着自己买来的食物,正因如此,本应是个供人们休息驻足的小广场,因为诸如“鬼舞食七”这样的小食店存在而成了一个偌大的露天食堂,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有食客在此大快朵颐。
“鬼舞食七”原本应该是“鬼舞十七”四字,是湖南长株潭一地的俚语,指的是人上蹿下跳,玩世不恭的样子,据说出处是某一折花鼓戏,这家店的老板稍加修改,便用作了店名,在这个年轻人聚集的充满活力的地方,一家小食店挂着这样的招牌倒也贴切。
说起那个女人,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在城市盒子的这家“鬼舞食七”。
当时我在这等一起来湘潭出差的同事,喝着从快餐店里带出来的咖啡玩着手机打发时间。只见一个漂亮的女人坐在了我的对面,披肩的头发,穿着一件 zara 的风衣,内里一件白色的衬衣,脖子上挂着一个 Chanel 的挂坠,她的面前摆着两个速食餐盒,一个里面装着的是牛蛙,另一个里面装着的是什么都没放的米粉,盒子上贴着的标签上写着“鬼舞食七”四个字。
见着这样的场景,我顿时来了兴趣,停下来不再玩手机,看这漂亮的女人如何享受美食。只见她利落的将米粉全部倒入另一个装着牛蛙的餐盒中,快速地将米粉与牛蛙拌匀,在一阵翻动中,牛蛙的香味飘散了出来,通白晶莹的米粉每一根都浸润在牛蛙的红亮润滑的汤汁中,一块块牛蛙肉夹杂其中,红色的汤底,亮白的米粉,被酱汁浸透地略微发黄的牛蛙肉,翠绿的葱花,这普通的餐盒里立马变得绚烂多彩起来。
我不禁咽了一口唾沫,这女人一定是个懂生活的女人,只见她小嘴微张,夹起一筷子挂满汤汁的米粉送入口中,尔后轻轻一嘬,粉条便哧溜一声滑入她的口中,本就娇艳的嘴唇此时更加明亮动人,而鼓起的脸颊随着她的一次次咀嚼而慢慢复原。
“这粉,好吃吗?”我不禁问道。
“啊,当然,”她含混不清地回复着我。
等她一碗粉吃下大半,里面的牛蛙也吃得差不多了,才再次跟我说话。
“这家店的牛蛙很好吃,像我们重庆的家乡味,而我又不想浪费这汤底,所以就又买了一碗粉,拌在一起,黑么好吃,安逸得板!”
她最后说的是一句重庆话,我虽不大明白具体是那几个字,但我知道,这里的牛蛙的确是好吃了。
“你常来吃吗?”
“对呀,每周都来吃一次,每次都这么吃,我建议你呀,也试下。”
我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在湘潭能碰到这么大方热情的重庆姑娘真是难得。
“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我是翘班出来吃牛蛙的,我得赶回去了”
“哎,好的”
自此之后,我又来这几次,每次都和这位姑娘一样,将牛蛙拌粉吃,我也又遇到过着姑娘两次,其中一次是她生日,而我也和她吃过鬼舞食七的牛蛙拌粉之后,两个人推掉了一天里所有的事情,将手机关机,去湘江边散了散步,去酒吧喝酒聊天直到很晚,最后我们相拥在床上的时候说“我们的相逢是上帝的安排”,只是我们一直默契地没有留对方的联系方式,一直默契地在这家小食店见面。
因为我每个月都会固定地来鬼舞食七,我和老板也相识了,来得次数多了,老板偶尔也会拿出自己珍藏的黄酒和我喝上两杯。
“你又来了?”
我笑着点点头。
“还是一份牛蛙一份米粉?”
“是啊”
“那个经常和你一起在这吃牛蛙的美女呢?”
我挠了挠头:“不知道,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老板不可思议地提高了语气:“你们不会还互相不认识吧?”
“不认识。”
老板将牛蛙和米粉端到我面前,将店里的生意交给伙计,又倒了两杯酒,坐在我身边,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我,说道:“在我这店里,这么吃牛蛙的,就只有你和那个美女,你们两个真是会吃,有次我自己也像你们这样试了试,真是好吃。”
我吃了一口粉,嚼了两口牛蛙,转头问老板:“我吃了这么多回,我一直不知道你们家这牛蛙是怎么做的呢?自己在家也试着做了两回,一直不是这个味。是不是有什么秘方?”
老板嘿嘿两声略微得意地说到:“那是当然啦,虽说我这牛蛙是重庆风味,偏麻辣,关键就在我这秘制的酱料,还有我那煮牛蛙的锅。”
“哦?这秘制酱料就不说了,锅有啥神奇的?”
“我再怎么煮,这锅里的食材都不会糊锅……”
此时,有双手拍了拍老板的肩膀也拍了怕我的肩膀,然后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老板,给我一份牛蛙,然后一份米粉,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