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菩拉
一个月试用期,有惊又有险地过去了。杨熠光正式成为广原的员工。
当既是财务,又兼半个人事的老板娘王瑜通知杨熠光这事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这小姑娘只简单说了声“好的”,并没有想象中感激涕零的样子。为此,王瑜还在心里嘀咕了下,暗暗生出了些许不满意。
她不知道的是,杨熠光在足足冷静了十分钟之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了想跳起来,双手比V的冲动。
杨熠光立马想到要给好朋友刘微微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过试用期了。刘微微对此并不惊讶,她说:“我早知道你没问题的,这下你得感谢我忽悠你来上海了吧。”
“是的,微微,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后悔过。幸亏有你!今天我发工资了,晚上下班请你吃饭,顺便把借你的两千块钱还了,算是了我一个心愿吧。你要吃什么?”杨熠光兴冲冲地问。
“咱好姐妹的,就别跟我客气。不过有好吃的,倒是可以尽管往我这儿喂。我瘦,不怕吃多了长胖。”刘微微哈哈笑着说,“不过今晚不行哦,母上大人生日,我爸烧了一桌好菜。我要是不见人影,还不得被骂死。”
“阿姨生日啊!哎,我都不知道,也没准备个生日礼物。”
“反正你俩没见过面,准备不准备没区别,你就别操心她了。你欠我这顿先赊着哈!”
“没问题!”两人就这样愉快地说定了。
下午,杨熠光接到租房中介小吴的电话,说房东通知下个月要开始涨房租了,每间房间涨一百,问她后面还要不要住。住的话,找个时间去中介公司重新签份协议。
杨熠光问怎么突然就涨价了。小吴说现在整个行情就这样,都在涨,房东看别家涨,也坐不住了。杨熠光说她考虑两天再答复。小吴说最多给你两天,这房子很紧俏的,很多上班族都租在这呢。你要不住了,我得另找人。
杨熠光现在住的群租房,是她刚来上海时临时找的。她在见到群租房之前,是怎么也想像不到,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房子。
杨熠光租的那套,原本是小区高层住宅里面,一套一百多平的套房。现在却被分割成一个个很小的单间,每间又进行了简陋的装修。杨熠光数了下,大概有七八个小间。每间也就只能容纳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两把椅子。面积大的有五六平,小的可能只有三四平吧。那些房间,有的有窗户,有的黑洞洞的连窗户都没有,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能靠屋内一盏日光灯照亮。
谁能想像到,在这种光鲜亮丽的高档小区里面,竟然还存在着像他们这些住得如同蝼蚁般的一群人。估计这种状况在整个上海,也是不少见的。杨熠光不由地感叹,这才是真正的蜗居啊!
那时候,她面试后正在等几家公司的通知。于是在路边找了这家中介。中介带着她一天马不停蹄看了四套房源,最后她选定了一家房租最便宜的。中介要求租金付三押一,在杨熠光软磨硬缠下,最终同意付二压一。中介费是一个月租金的百分之五十。
后来刘微微听到那间房的价格,直呼她被中介坑了。像这种高层被分割的房子,又有安全隐患的,哪里要得了那么贵。况且市面上的中介费行情,通常也是百分之三十到三十五的。不过既然已经定下来,也住进去了,那就没办法再去讲条件了。幸好杨熠光也只预备在那暂时住两个月,后面等工作的事安定下来,就尽量搬到离公司近的地方租住。
杨熠光的二姐杨雪在她去上海找工作的时候,给了她一些钱。但是杨熠光在交完房租和押金之后,也就捉襟见肘了。杨熠光并没有告诉刘微微金钱方面的困难,但刘微微肯定猜到了。她就是在这时候,向杨熠光伸出了援手,不由分说借给杨熠光两千块钱。杨熠光说不要,她说自己节省点,还是能够勉强撑到第二个月十号发工资的。刘微微却说,杨熠光既然是被自己忽悠来的,就要对她负责。
“羊,你别忙着拒绝,万一碰到什么突发状况呢。我最近没计划外出旅游,不急用钱。”刘微微说,“你要是不拿着,我不开心。”
刚开始住进去的时候,杨熠光完全不习惯那样的生活方式。
那些所谓的房间,墙壁全部薄得像张纸,杨熠光猜测那抹了层石灰的墙里面,可能就是层薄薄的隔板吧。隔壁住户放个屁打个隔,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有些不自觉的,肆无忌惮聊天打电话追剧,能吵到深更半夜,或者做不可描述的事,发出一些让人忍无可忍的噪音了。
在那里面租住,全靠各家住户的自觉,无奈总有那么些不自知的人。杨熠光平时晚上翻个身,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老式床板发出清脆的“嘎吱”声,吵到隔壁的人。
这样的房子,安全也是很成问题的。房子里面,电线拉得如同蜘蛛网,延伸到各个房间里面。每间都有独立的电表。电费由住户各自付,水费和其他杂费,则按人头均摊。杨熠光有时候觉得很后怕,这种高层住宅,要是有一间出租间起火,连逃的地方都没有,简直是细思极恐啊。
租住的人员也很杂,既有小情侣,也有像杨熠光这样的小白领,还有其他各种行业的,无法细数,因为并不会有交集。平时大家各顾各的,进自己房间就把门关得紧紧。大家作息不同,有的早出晚归,有的昼伏夜出,有些都打不上照面。住户流动性也很大,有时候能碰到个打了几次招呼的,但过几天就不见了。等又填进新住户,才知人家已经搬走了。这也难怪,这种恶劣的租房环境,恐怕没多少人是能长期忍受的。一旦找到更合适的房子,就马上远走高飞了。
一套房子里面有两个卫生间,得着空就要抓紧去洗漱上厕所,不然等尿憋急了再去敲卫生间的门,里面人笃悠悠的态度,定能让人瞬间石化。厨房是有的,不过做饭得排队。杨熠光不做饭,在外面吃好了再回去。有时加班很晚回去,还有人忙碌着在炒菜。油烟味,辣椒味混合着蒜味,从敞开的厨房门口,无孔不入地钻进每间狭小的屋子里。一开门就能呛得人直流眼泪。老式抽油烟机轰隆隆转着,派不上什么用场。刚开始还有人骂,后来就习以为常了。
而恐怖的事情,还不仅止这些。
有天晚上,杨熠光睡得正迷糊,有人推门和转门把手的声音把她惊醒了。那把手发出愤怒的“咔咔咔”声,她听出来声音正来自自己的房门外。
杨熠光平时晚上睡觉前,都习惯性地检查一遍门是否上锁。她知道自己门是上过保险的,但这瘆人的声音,仍惊得她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她屏住呼吸,拿起床头边的手机,按了开机键,以防不测拨打110。手机缓慢启动的时候,她又哆哆嗦嗦摸到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门被人弄开,那就不惜鱼死网破。
这时,声音停住了。不久她听到有脚步重重挪开。对面侧边的房间被推开,“哐当”一声门被关上。声音就此消失了。
那天晚上,杨熠光握着那把小小的水果刀,静静坐在黑暗里。她能听到自己上下牙打颤的声响。她坐了很久,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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