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蜗牛，你慢慢来

     雨后清爽的风稀释了初夏的燠热，好像约好了似的，三三五五的大人小孩分花拂柳而来，转眼间，广场上已是音乐飘荡，笑语喧哗。

     一个女孩约莫三岁半，稚嫩的脸上有驾驭一切的自信，她微倾上身，轻点冰鞋，如水面上一阵疾风，迅捷地掠过，茸茸的马尾在风中骄傲地飞舞，像一只在花丛中翩然舞动的蝴蝶。歆羡、赞叹的目光在女孩身上聚焦，女孩简直成了自带光环的小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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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女孩个头高点，神色凝重，她也许是初学溜冰，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踩，脚底如粘了胶，步子滞涩。她大概也想潇洒地溜，可只要一滑，她的重心就不稳，不过，她在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她的妈妈一直亦步亦趋，口里不停地指导、责备。“你身子还要弯一点！”“不要总看着脚！”“抬头！”“要溜！不要踩！”……女孩额上渗出了汗，她疲倦地往广场边石凳的方向踩。

     “不能休息！你才滑两圈！”做妈妈的尖锐声音一起，女孩胆怯地抬起头：“妈妈，我累了！”“累了？妹妹怎么不累？赶紧滑！”女孩只好无奈地踩回广场。

    又踩一圈，女孩已经倚到了妈妈身上，她哀求她的妈妈：“我想休息会儿！”

    “不行！”做妈妈的斩钉截铁，“妹妹比你还小一岁，你看她休息没有？”

     女孩低着头，继续踩。

     再过来时，妈妈依旧在絮絮叨叨，女孩却突然甩开妈妈，紧踩几步来到广场边，一屁股坐下。

     “不能坐下，你要坚持！坚持下去才能像妹妹一样溜得好！”

     “宝贝，再坚持滑几圈！妈妈相信你是最棒的！”

     “你这孩子，快起来！怎么这么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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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妈妈的软硬兼施，孩子干脆脱掉了鞋子：“妈妈，我不想滑了！”她低着头走到绿化带，脚边寡白的栀子花零零落落，像几团被人揉皱丢弃的卫生纸。她似乎完全丧失了溜冰的兴趣。

     假若妈妈没有在旁说教，假若她想休息时便可休息，假若没有指责……我想女孩不会这么快放弃。而妈妈为什么会说教、指责，我想，大约是因为别人的宝贝那么出色，而自己的孩子学得那么慢，简直像一只小蜗牛，所以妈妈希望孩子掌握方法，多多练习，以最快的速度学会。

     可是，她才四岁啊！她应该要有一个较长的学习过程啊！她像一只小蜗牛一样很正常啊！不需要拉着她拼命奔向成功啊！让孩子滑一圈坐下来，美美地享受清凉的晚风中捎来的花香，再试着滑不好吗？过一个月两个月也许就可以滑得很棒了，并不迟呀！美好的童年一旦装上了疾驰而过的时光高铁，就只听见时光隧道里“轰隆轰隆”“快走快走”单调的声音了，也只能看见一闪而过模模糊糊的影像了，一到童年终点站，才会发现，走是走了很远，但没有一个鲜活真实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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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女孩不发一言，低头看脚尖，我真的觉得有点惋惜。在惋惜的同时，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彼时大宝六岁，与邻居踢鸡毛毽，邻居踢时，毽子翻飞若粉蝶，但都稳稳地回到了邻居脚上。轮到大宝踢时，大宝踢了三下，毽子像没头苍蝇，完全不听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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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按捺不住了，不停地指点大宝。

     大宝一赌气，把毽子塞给我：“妈妈，你来踢！”

     我拿过毽子，手一扬，脚一钩，毽子飞出去了，娃娃们哄堂大笑。

     在笑声中，我不禁莞尔，原来我是一只老蜗牛，看了那么久，说了那么多，却踢得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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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毽子还给女儿：“你慢慢学！”

     是的，我的小蜗牛，你慢慢来！云彩在天上悠悠地飘，花儿在静静地吐露幽香，河水在缓缓地流，所有美好都跟很久很久以前一样，你慢慢地学，光阴没有长翅膀，一切安排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