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古塔作家》名家之作 ‖ 九头鸟 : 鼠患 、棋圣（小小说2篇）

宁古塔作家

作者简介：

九头鸟:杨森武，湖北人，于武汉华中师大中文系毕业。就职许昌市。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百里碑》，短篇小说集《口碑》、《戏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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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 患、棋圣（小小说2篇）

‖ 九头鸟

宁古塔作家

颍川深山某村，村民贫困，常以猎杀狐、兔、山猫、果子狸等兽，毛皮售市，肉骨充饥。久之，兽数剧减，鼠竟以成群，咬啮粮菜衣物，民深受其害。朱某家最贫，妇病卧，小女于都市为保姆。某日女归，携精品食物颇丰。一家皆欢。女曰：“主家富贵，弃物亦如此也。”洞中一雄鼠闻之，谓雌鼠曰：“此地贫极，吾等已无物可食，何不奔都市以享富贵乎？”雌鼠对曰：“闻都市人狠如虎蛇，吾若处彼地，死无葬身之地矣！”雄鼠狠声曰：“与其饿死，何不冒险潇洒走一回！”雌鼠思之良久，曰：“愿从夫奔。”

  次日，二鼠蹿至公路侧，觑定过路卡车，纵身飞跃，车载之而去。至都市，或藏于民舍，或藏于仓库、楼房内。偶出觅食，皆四处挨打。数日未食，饿极，问同类？同类曰：“都市正横扫‘蚊蝇鼠’，吾等死伤无数，若思活命，速离都市。”雄鼠曰：“以吾等绝技，足以与人抗衡。为生存，何不奋力一搏。”不听同类，仗山中操练真功，与雌鼠蹿房入地，寻觅残羹剩饭，喘息度日。

  一日，蹿至某大院垃圾箱，视箱中弃物类朱女所携之物，大喜！数日后，体力恢复，遂终日以箱为巢。旦，见一倾物人类朱女，细视之，果然！乃谓雌鼠曰：“女曾言主家宝贵，何不寻居，衣食无忧矣！”遂尾朱女，跃墙入富贵家。着地，见院内立狼犬一，台阶卧雄猫二，皆毛色灿烂，目光如电！大骇！急寻墙穴钻入。夜半，蹿入室，视室内装饰豪华，摆设精美。柜中，列各类高档食品和酒水。遂入柜大嚼。又思饮美酒，翻倒瓶，满室酒香。伏地吸吮，皆大醉。醉后兴奋，咬啮精美电器、高级衣物等，至曙方匿。

次日，主家惊呼“有鼠！”男主，五十余，瘦小秃头，叹曰：“瓶酒，三万金矣！恨煞吾也！”女主，半老徐娘，哭曰：“妾衣，件万金，今毁，奈何？”夫妻怒极，偕朱女操利器，四下觅鼠。见二鼠蹲于墙角，急击之。岂料二鼠乃山中鼠精，上蹿下跳，奔腾飞跃，较城中鼠悍倍！三人汗流浃背，未伤及鼠毫毛。犬猫亦参战，二鼠龇牙咧嘴，奋力冲击。斗久，犬猫皮肉皆伤，畏缩不前。二鼠胜，遂攀藤入屋顶藏匿。主家谋曰：“莫若置捕鼠箱，设毒食。”然二鼠经同类教导，皆不入毂。无奈，女主曰：“吾家弃物足可养鼠也，莫若将积于院后墙角，任其咬啮，必不扰室矣。”男主曰：“善。”后，二鼠常于墙角食之，终日醉饱，渐体肥，扰室方稀。

  某日，女主出。男主与朱女卧室嬉戏。二鼠暗窥之，见男主食丹数粒，面色如春，神若壮男。嬉戏久，男主携朱女入帐。雄鼠谓雌鼠曰：“此必太上老君所炼之仙丹也!吾何不偷食之？”雌鼠曰：“善！”乃偷仙丹数十枚分食之。食罢，二鼠精力倍旺，乃于洞中翻腾。未几，产小鼠数十。

  因弃物丰，院内小鼠遍地。主家大怒，与犬猫共击之。小鼠因娇养故，皆不敌，数日被斩殆尽，二鼠目视主家斩杀子孙，号啼悲伤，出洞斗主，终不及。后奋力产子，然产则被斩，终无可奈何也！

因思子孙故，二鼠欲迁居。方离院，见大盖帽入院，带男主入车，呼啸而去。大惑之。返院，又视女主号啼，朱女神伤。次日，女主与朱女亦被大盖帽带走。院内唯剩犬猫。犬猫失主，皆萎磨不振，黯然神伤。二鼠大喜曰：“吾等今无忧矣！”于室内大肆骚扰，终日醉生梦死，俨然若主人也！

  未几，忽见数人入院，将室内设置尽迁之，院内顿空空如也，二鼠无匿身之处。人见鼠，操器追斩。二鼠因养尊处优日久，奔腾跳跃攀缘之绝技尽失，雌鼠未出室门即遭杀；雄鼠方蹿窗，立遭棒击，落地号曰：“山中虽贫，然可安生。今入都市，虽尽享富贵豪华，终不免横死矣！”

  作者曰：“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此论适于人，亦适于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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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 圣

麻六，许都人，白面书生，儒雅风流。好文学，精棋道，每于棋枰黑白间纵横驰骋，城内无有出其右者，自号“通天杀手”。某月赴京都打擂，力挫国内外高手，一举夺魁，围棋协会赐棋圣金牌。慨然受之，面有得色，目烁烁然光彩四溢，满堂皆羡。

  归许，常以金牌示人。人呼棋圣，应声而答。日久，人渐忘其姓名，唯知棋圣而不知麻六也！麻亦自以棋圣自居，常于人聚处摆擂示强，间或以棋聚赌，致使许都棋风日坏。神通和尚乃麻启蒙师，见徒人邪门，训之曰：“圣人难当矣！凡称圣者，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诸如书圣、医圣、画圣——皆后人所敬封也！人生时何敢称圣？汝年少，既读圣人书，岂不懂廉虚之道？”麻闻言默然。

  神通九十寿，麻随众弟子贺。席间，师兄弟恭维麻乃当今棋圣，纷纷敬酒。麻亦自炫，饮酒谈棋，狂悖之语不断。觥筹交错间，忽大醉，伏地而死。众惶恐不知所措，神通曰：“无忧。”命抬麻于竹榻，自取针灸以治之。

  麻魂魄不散，随牛头、马面入地府。见阎王，王问曰：“汝何人？因何至此？”麻对曰：“吾乃人间棋圣，醉死至此。”王大怒，责之曰：“古往今来，棋坛高手如云，汝有何能，岂敢称圣？”麻惶恐，对曰：“小子非敢自称，乃协会所封也!”王曰：“虽受人封，汝岂敢领受？”命鬼卒操大板，重责二十，逐出阎罗殿。

随风荡于鬼街鬼村。一日至某城，见市井繁华，人物俊秀，风景无异人世。寻觅棋坛，见谈者尽高手也！观之良久，技痒，与人对弈。数轮，胜多输寡。以为地府亦可称雄，颇自得。遂设擂以求高手。

  某日，一骑驴老者至。与麻对弈，三局两输。老者曰：“吾无银，唯驴值千元，可否抵赌债？”麻视驴毛色鲜亮，爱之，笑允。老者撇驴自离去。

  数月后，老者返。挑战麻。三局皆胜。老者曰：“勿用银，唯前驴可抵债也。”麻牵驴出。老者视驴毛色较前倍加鲜亮，且肉肥体健。大喜曰：“谢君饲驴。”骑之欲离。麻问曰：“何前输后赢，且反掌之间？”老者笑曰：“前渡船欲往某郡，携驴不便，故输之以托君饲也！今欲返，赢之以骑驴归。”麻叹服，问曰：“丈人尊姓大名？”老者曰：“吾乃范西屏也！”麻知范乃清乾隆时围棋高手，有棋谱《桃花源谱》传世。大惊，伏地拜曰：“丈人乃天下棋圣也！”范笑曰：“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吾岂敢称圣！”言罢策驴而去。麻惶恐无限，怅然若失。自此，思游历地府，以求高人指点。

  某日至村墅，见小儿聚弈——画地为局，设豆为子。一长者立于侧指点。麻视之良久，以为局局新奇，招招皆鲜！不由叹为观止。问长者姓名，长者笑曰：“吾乃唐朝王积薪也！”麻大惊，伏地拜曰：“今遇棋圣也！”王笑曰：“艺无止境，只有更好，无有最好。吾技平平，何敢称圣？“

入夜，王偕麻借宿农家。房主乃婆媳二人。夜半，闻隔壁婆曰：“长夜难眠，对局如何？”媳应之。闻婆于东南九落子，媳应声于东南十二落子……王、麻知婆媳夜半口谈盲棋，遂悉心听之。闻婆媳一呼一应，鏖战激烈，数十手后，忽闻婆大喝：“汝败！”媳惊呼：“失着矣！”次日，王、麻将婆媳棋局重设，觉棋局乃世间少见。麻叹服，欲拜婆为师，婆笑曰：“罪过罪过，君既为棋圣，婆子何敢为师。”麻羞愧，力求。王曰：“地府似婆者无数，汝若留心，处处皆学问也！”麻欲从王游，王笑曰：”吾年少时亦如君。后游历，方知一山更比一山高，处处藏龙卧虎也！君欲精棋道，唯虚心求学，方可成矣！”言罢揖手而别。

  麻受其教，处处虚心，棋艺大精！一日，飘至一岛，见有兰亭中有百人聚会。首座有孔夫子、关夫子、张仲景、王羲之、吴道子诸圣人。堂前挂条幅，上书“知无涯、学无涯”。麻视诸圣风采飘逸，如神仙一般，且喜且羡。跪拜后，侧身入后座，听圣人讲学。渐如迷，如饮醍醐。

  痴迷间，忽觉人中剧痛，开目视之，仍卧竹榻，和尚正施针灸。翻身而起，拜和尚再三，曰：“今受教矣！”取棋圣金牌，击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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