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银话筒 图丨网络
“红楼梦”里有一段,说宝玉、黛玉、宝钗正在潇湘馆说笑,忽然听到怡红院“一片声嚷,吵闹起来”。原来是宝玉的乳母李嬷嬷在痛骂袭人。宝玉赶回怡红院,只看见一片吵闹、鸡飞狗跳的情形:
红楼梦原文:
「只见李嬷嬷拄着拐棍,在当地骂袭人:“忘了本的小娼妇!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大样的躺在炕上,见我来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妆狐媚子哄宝玉,哄的宝玉不理我,听你们的话。你不过是几两臭银子买来的毛丫头,这屋里你就作耗,如何使得!好不好拉出去配一个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哄宝玉不哄!”袭人先只道李嬷嬷不过为他躺着生气,少不得分辨说“病了,才出汗,蒙着头,原没看见你老人家”等语。后来只管听他说“哄宝玉”,“妆狐媚”,又说“配小子”等,由不得又愧又委屈,禁不住哭起来。」
表面看起来,李嬷嬷是因为袭人躺在床上,她来了没有起身奉承,所以生袭人的气。
看前面就知道,袭人是生病了,不舒服,吃了药盖着被子在渥汗,就像我们现在吃了感冒药在昏昏沉沉的睡觉捂汗一样,来了人可能也不知道。况且袭人是“出了名的贤人”,做事讲求周到、低调,所以以她的性格,不大会故意给李嬷嬷难看。就是真有一点不周到的话,李嬷嬷埋怨两句、训两句也就行了,也不至于动这么大的气,骂的那么难听。那李嬷嬷生气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1 远因:枫露茶事件
这里说黛玉、宝钗来了,李嬷嬷就拉住诉委屈,把当日吃茶,茜雪出去,还有昨天酥酪的事,“唠唠叨叨说个不清”。
可见吃茶的事,酥酪的事,都是李嬷嬷心里纠结委屈的原因。吃茶的事,是前些日子的事,是个远因;酥酪的事,是昨天的事,是个近因。
说起吃茶的事,还得从前些天宝玉去薛姨妈那做客说起,宝玉在薛姨妈那想吃酒,李嬷嬷拦着不让吃,怕自己担责任;还搬出贾政来吓唬宝玉,这可是宝玉的命门,本来好好的兴致一下子就没了,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那天宝玉喝的晕乎乎的回了怡红院,问晴雯有没有吃给她留的豆腐皮包子,晴雯说包子让李嬷嬷让拿回家给孙子吃去了。接着茜雪碰上茶来。
红楼梦原文:
「宝玉问:“早起沏了一碗枫露茶,我说过,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这会子怎么又沏了这个来?”茜雪到:“我原是留着的,那会子李奶奶来了,他要尝尝,就给他吃了。”宝玉听了,将手中的茶杯只顺手往地下一掷,豁啷一声,打了个粉碎,泼了茜雪一裙子的茶。又跳起来问着茜雪道:“他是你那一门子的奶奶,你们这么孝敬他?不过是仗着我小时候吃过他几日奶罢了。如今逞的他比祖宗还大了。如今我又吃不着奶了,白白的养着祖宗作什么!撵了出去,大家干净!”说着便要去立刻回贾母,撵他乳母。」
当然按贾府的规矩,撵乳母不太可能,于是茜雪就成了替罪羊,被撵了出去。后来李嬷嬷也知道因为枫露茶茜雪被撵,是因为她才生的气,所以心里就窝着一口气。
2 近因:酥酪事件
事发前一天,元春从宫里赐出糖蒸酥酪来,宝玉想上次袭人喜欢吃这个,就让留给袭人了。这一天李嬷嬷来,于是又发生了酥酪事件。
红楼梦原文:
「李嬷嬷又问道:“这盖碗里是酥酪,怎不送与我去?我就吃了罢。”说毕,拿匙就吃。一个丫头道:“快别动!那是说了给袭人留着的,回来又惹气了。你老人家自己承认,别带累我们受气。”李嬷嬷听了,又气又愧,便说道:“我不信他这样坏了。别说我吃了一碗牛奶,就是再比这个值钱的,也是应该的。难道待袭人比我还重?难道他不想想怎么长大了?我的血变的奶,吃的长这么大,如今我吃他一碗牛奶,他就生气了?我偏吃了,看怎么样!你们看袭人不知怎样,那是我手里调理出来的毛丫头,什么阿物儿!”一面说,一面赌气将酥酪吃尽。又一丫头笑道:“他们不会说话,怨不得你老人家生气。宝玉还时常送东西孝敬你老去,岂有为这个不自在的。”李嬷嬷道:“你们也不必妆狐媚子哄我,打量上次为茶撵茜雪的事我不知道呢。明儿有了不是,我再来领!”说着,赌气去了。」
上一次是为茶撵茜雪的事,这一次是酥酪的事。李嬷嬷心想宝玉看袭人这毛丫头比看我还重,于是又存了一肚子的不满。你看,袭人这天并没在场,也没做什么,就成了李嬷嬷心里气不过的人了。
3 导火索:输了钱,气不顺
除了上面这两件事,还提到一件事:
红楼梦原文:
可巧凤姐正在上房算完输赢帐,听得后面声嚷,便知是李嬷嬷老病发了,排揎宝玉的人。——正值他今儿输了钱,迁怒于人。
通过凤姐这段侧写,我们知道,李嬷嬷这一天输了钱,气不顺,正要找个发泄的地方,可见这也是个导火索。再加上昨天酥酪的事,李嬷嬷生气,凭什么宝玉把好东西留给袭人。她这好几下子的气都不顺,都挤在一块儿,所以才往怡红院来找袭人的茬吧。所以说,袭人就不是因为生病躺床上渥汗的事,李嬷嬷也会寻个其它的由头,找袭人的茬吧。
4 根本原因:李嬷嬷总想找存在感、却找不到
其实李嬷嬷痛苦的根源是,她总想找存在感,却找不到。
很喜欢蒋勋先生对李嬷嬷的解读,他说:“宝玉大了,奶妈失去了重要性,李嬷嬷却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还常常跑来要证明她的重要,闹出一些事情来。……从别人的角度看,觉得这李奶妈是老糊涂、老背晦,可是从她自己的角度来看,一个人到了这把年纪,在社会中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是非常痛苦的。……她是不断要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就在小事上大做文章。”
所以,表面是李嬷嬷在痛骂袭人,其实是她心里一直有不满,一直想证明自己的重要性而不得。这只不过是她郁闷情绪积攒久了的一种爆发。所以不管是拦阻宝玉喝酒也好,提醒宝玉老爷要问功课也好,还是拿走豆腐皮包子、喝掉枫露茶也好,还是吃掉酥酪、痛骂袭人也好,都是想证明自己的重要性而已。
所以我们看到的很多事情,可能都只是冰山一角,都只是表面现象,其实起关键作用的,恰恰是表面现象之下的更深层次的那些原因。就像冰山,浮在表面的只有10%,而水下的部分却有90%一样。
我想我们可以从这里得到的一点感悟就是:平常不要只看事情的表面现象,我们可以多看一些事情的深层原因。
如果经常以这种角度看问题的话,不仅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别人的核心诉求,也可以帮我们更好的看清整个局势,这对我们,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PS:我们也可以反思一下自己,自己是不是也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冲无辜的人发一通火呢。
来自:银话筒(yinhuatong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