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同槽争食,不见天空(七)——明天


深夜,鼾声震天,拱墙的猪

“哄哄,我其实会做倒挂金钩的,哄哄,是你不让哈,不是我不行。”

“倒挂金钩是用后腿倒掉,最合适的地方在树上,你两只前腿撑墙上有个屁用。”

“哄哄,哄哄,我屁股都肿了,脸也摔肿了,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

“少屁话,赶紧干活!”

夜色里,一头猪在臭气熏天的角落边,拼命拱着墙下黑乎乎的洞,另一头猪趴在旁边作睡觉状,但双眼警惕地观察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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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这个拱洞挖出口的想法我很欣赏,但有必要选个以前大家都拉屎的地方吗?还塌方了。”阿甘从墙洞中退了出来,顶着肿大的脸气喘嘘嘘地问道 。

“挖洞需要东西掩护,猪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但不至于吃自己的屎吧。”

“我以前有看动物世界,猩猩有时候就吃没消化完的……”

“猪生活的重点就是吃,会有没消化完的么!”

“那你怎么不挖了?”阿甘轻抚肿大的头:“我感觉我的脸更大了。”

“这个洞我已经拱了一大半,剩下的你就拱穿吧。”阿生眉头一撇:“要干就干,不干滚蛋。”

“你!”阿甘气结,但没办法,合作分工是说好的,只要能出去,拱就拱吧。阿生的心计和腹黑,让自己有些忌惮。知猪知面不知心呀,这头猪最好是朋友而不是敌人,不然晚上睡觉都得睁一只眼。哎,阿甘一边抱怨感叹,一边爬进那个半深不浅的洞继续拱着。

加上阿甘拱的十几个晚上,这个洞应该快通了吧,沉着,冷静,胜利就在前方。

“阿生哥哥,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声音乍起,惊得阿生从地上弹起,阿甘也猛地退出来,眼神凶恶的看着懵懂的阿呆,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休想阻挡自己出去的渴望。

看到是阿呆,阿生松了半口气,也仅仅是半口:“阿呆,你在这做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呜呜,前几天老爹被宰了,阿呆心里苦,但阿呆不说,晚上睡不着就看到你们了,呜呜呜......。”

阿甘一听有黄河溃堤的前奏,赶忙扑倒阿呆,用前蹄堵住他的嘴:“蠢蛋,闭嘴,再咋咋呼呼我把你填到墙里去。”

不知是被那凶恶的表情吓住,还是恐吓的话起了作用,阿呆强忍的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很大的声音。

“呆货,我们在找吃的,你别想过来蹭,回去找你妈吃奶去。”

“阿甘哥哥,我早就不吃奶了。”

啪——,阿甘一蹄子敲了过去,阿呆红肿的双眼逐渐朦胧起来。“蠢货,我这是讽刺,讽刺,你还真舔着脸接着啊,滚回去!”阿甘咒骂着把阿呆往一边拱去:“不许告诉别人,等我们挖到好吃的分点给你,要不然把你填进去。”

阿呆吓得赶紧往回跑,但没跑多远便硬生生停住脚步,回过头怯生生地看向两头不耐烦的猪:“阿甘哥哥,我只是呆,但我不傻,你们不是找吃的,而是想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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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甘一听,心中一紧,杀心顿起,冲着阿呆奔将过去。但,被阿生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阿甘双目圆瞪,恶狠狠道:“希望就在眼前,挡我者死!”

“继续拱,不然天——快亮了。”阿生深沉的看着阿呆,催促身边暴躁的同僚:“阿呆就交给我。”

“哼,最好解决干净,如若连累到我,连你一起算账!”阿甘强忍暴躁恐慌的心,一头窜进墙洞里,拼命拱着。

看着眼前惊恐的阿呆,阿生尽量让自己平和点,唯恐把持不住场面以致前功尽弃。

“阿呆,不要怕,没事的。这件事情能不能保密?”

“嗯。”阿呆用力点了点头:“哪怕给我再多的烂菜叶酸豆芽,哪怕多加几粒花生米,我都不会说出去!”

今天,只要拖过今天就没事了,“阿呆乖,这样才是好孩子,等我和阿甘哥哥出去后,混好了会回来看你,给你带很多很多好吃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听到有吃的,阿呆口水马上流了一地,嘴都笑开了缝,但终究还是咽了咽口水,脸上又浮现伤心而又向往的表情:“这个,那个……,阿生哥哥,我...…我想...…我想出去,对,我想出去!”

阿生吃惊的看着一脸坚定的阿呆,这表情让自己回想起若干年前,对文先生表着决心,那时侯自己脸上的表情大概也是这样吧。

‘阿生,这是一条艰难的路,坎坷磨难不胜数,不好走啊。’‘不好走我也要走,我不怕。’

“阿呆,外面的世界没有这里安定啊,做人的压力远远比做猪要大。”“我…...我想去试试,我...…我一定行的。”阿呆看着忧伤的阿生,自己都想了好几天,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

‘阿生,别人会谤你、辱你、轻你、笑你、欺你、贱你,你又该如何?’‘哼,他们看不到我眼中的风景,言语自然进不了我的耳朵,行为磨不灭我的意志,别人如何影响我? ’

“阿呆,出去后你也许会受到打击,欺负,也许会吃不饱饭,没地方睡觉,生活得比这里更糟,更苦。也许奋斗一生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也许你看到希望就在眼前却终不可得,有太多的也许,也许出去后在外面磕磕碰碰,还不如在这里安然的了此一生。”

“猪圈每天都在杀猪,我以为这么多猪,那一刀离自己很远,当...…当前几天老爹被带走后,我觉得那一刀离自己很近,我以为永远都有明天。但阿甘哥哥说过,在这里,今天,明天,昨天都是一样的,没有意义;在这里会很安然舒坦的过一生,只是那一刀来时,只能悔恨此生,无法弥补无法回头。阿甘哥哥,我不想像老爹那样悔不当初,阿生哥哥,我…我想要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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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拼命拱洞的阿甘一怔,随即继续拱着,半响说道:“阿生,你决定吧,但出去后,我只管跑我的,你和他,与我无关。”

其实,这也是一种妥协,阿甘的妥协。

想要有明天?这个世界上,谁有权利剥夺别人的明天?看到阿呆身上若隐若现的花纹,阿生默然道:“洞打通之前,你还可以回头。”

夜色更深,时间不多了。黎明就藏在更深的黑暗之后,只有趁着夜色出逃,才有可能迎来明天。看门人和猪群不会想到,当他们呼呼大睡无所忧虑时,还有人为了信念拼命努力着。

咔嚓…咔咔咔…嘭!

通了?

通了,我们成功了!

阿甘看到头顶泛起光的天空,拼命往外爬,扑…屁股卡住了。

“可恶,还没消肿,阿生,帮帮我,顶我一把!”

阿生回头看了下一脸惊奇渴望的阿呆,转身钻进洞里,朝阿甘卡主的屁股顶去。

“哇!额…...痛痛痛……”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阿甘不小心叫出了口,看门人的屋里有了些许响声,阿甘急道:“快点,用力,哪怕下半身废了我也要出去。”

阿生拼命顶着,阿甘疯狂爬着,跨啦,一头灰扑扑的猪窜出了墙外,阿甘回过头朝洞的那一边低声急喊道:“快,快出来。”

墙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看到两头猪钻了出来,看到一脸呆呐又带有恐慌的阿呆,阿甘咧嘴道:“阿呆,外面不是你能承受的,也一定不是你想要的,现在回去,还不晚。”

“我…不!”

阿甘不再搭理估计在电视剧里活不过三集的阿呆,转过身疯狂飞奔。阿生也看了一眼阿呆,什么都没说跟着跑了。

何必呢?外面是强者的世界,弱者,还真不如安心呆在猪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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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怎么回事,刚才什么声音?嗯,那三条移动的灰影是啥?”

“老大,这个,墙被挖了一个洞,那是三头…那三头畜生跑啦!”

啪——,这耳光,清脆,带劲。“还不快追!前段时间不是让你修墙了吗!我英明神武,洞彻先机,没想到毁在你手上,真特么猪一样的队友,这事儿没个交代,你爹也保不了你!”

“这事儿不怪我啊,都是老三在做!”老二一边提起裤子一边喊道:“老三,你完蛋了,这事儿你得负全责!”

“二哥,这事儿不怪我啊,一直是老四在办。老四,怎么回事,二哥问你话呢。”

“三哥,冤枉啊,这事儿真不能怨我,老五在弄这事儿,老五,你胆子也太大了,三哥下的死命令你当耳边风?”

“四哥,我尽力了,也想把事儿做好,但老六不给力啊,水泥早备好了,等老六上工具便拖回来,老六,你消极怠工,其心可诛,事闹大了,你跑不掉的。”

“五哥,这事儿应该怪老七,只要老七拿个做事的态度,我弄个工具分分钟的事儿,老七,事儿下来了,别说哥哥不帮你,是你自己太没出息!”

老七…….我去年买了个包!

哒哒哒,三头猪在崎岖的小路上玩命狂奔,最后一头还时不时回头望去。

“怎么?想回去?舍不得了?晚了!你这蠢货,不听老人言,完蛋在眼前。”

“呼呼,啊呼呼,不是的!阿甘哥哥,呼呼,后面...…后面好像有什么追过来了,呼呼…...”

“不好,狗腿子追上来啦,快跑,跑到太阳完全出来就好了,到那时他们不敢怎么样了。”

“别跑,那三头畜生。”“站住,让我抓到得打断你们的腿。”“……”

“你们才是畜生!”阿甘愤怒的回头叫骂,却看到阿呆脸色苍白,目光涣散的大口喘气,它应该完蛋了,跑不动被抓到就是个死。阿甘转过头装没看见,继续向前奔跑着,其实自己又何尝好受?屁股上的伤口随着每一步跨动,都带来巨大的疼痛,严重消耗着体力和精神力,但能有什么办法?这个节骨眼上还能指望别人帮助自己?

噗通,阿生听到后面响声,急忙回过头,看到阿呆倒在地上四肢发抖喘着粗气,急忙停下脚步回头拱他:“快起来,快起来啊!”

“阿…...阿生哥哥,我...…我跑不动了,你们...…呜呜呜!你们别管我了,你们快跑吧,呜呜呜......”

“起来,起来啊,不然这辈子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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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地上不停颤抖的阿呆,疯狂拱着的阿生,愈来愈近的看门人,阿甘大吼道:“别管他了,这就是他的命,快跑!”

一如既往的向前狂奔,发觉阿生还没追上来,阿甘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他的命,他倒在这里,以后也会倒在外面,你以为你是英雄吗?你就是一个苦苦挣扎的人!再不跑便永远跑不掉了。”

“跑不掉的。”阿生盯着疾驰而来的看门人,“他们的速度比我们快,跑不掉的。”

“什么!”阿甘怒目而视,愤然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想放弃?你怎么不去死啊!”

“我会去死!”阿生坚定地看向远处气急败坏的阿甘,嘴角露出笑容:“我去拖住他们,有件事你要答应我,一定做到。”

“什么!”阿甘惊讶道,他不明白此刻的阿生究竟在想什么。

“答应我,一定要带阿呆出去!”阿生低头探向正在努力站起来的阿呆,轻声道:”阿呆,你要坚强。”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看门人冲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有病吗?你脑子有问题吗!

对于苦苦挣扎的我们,对于还坚守信念的我们,对于不忘初心的我们,对于拥有独立思想的我们,在别人看来,不都是有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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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病,但愿我们永远不会好。

“阿呆,快起来啊,快起来!你这废物!”

“呜呜呜,阿生哥哥…...呜呜呜。”

“哭有个屁用,有力气哭,还不如给我站起来,活下去,连阿生的意志和信念一起活下去!”

在阿甘半扶半拱的帮助下,阿呆终于站起来了,一边在阿甘的催促下向远处奔跑,一边默默的回头,阿生哥哥……!

后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钝器凿击的声音,疯狂抵抗的声音,许久,一阵尖啸划过长空,身后世界死寂一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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