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来到身边，也许只是为了教会我们，学会成长，学会放手。
01
今天又经过江景大厦。紫云痴痴去看着二十六楼的窗户，直到看不到，才收回视线。
点开熟悉的头像：
“在忙什么？”
“办公室。你在老家还好吧？”
“好。”
有时候，紫云都怀疑，慕华是否真相信自己回了老家。他是那么的聪明。
五年前，也是这么个初秋的傍晚，她匆匆塞了两个馒头，就来到学校的勤工俭学部。师姐说有一份家教很适合她。
“教英语口语。晚上上课。”
她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接下来了。
因为她需要钱。助学贷款只能解决学费，生活费还要靠自己挣。
她兜里揣着个防狼喷雾去面试。
见到慕华的那一刻，她的心就放到肚子里了。有种人天生面善，明明是初级见面，却象久别重逢。
上课的地点就在慕华的办公室，一抬眼就可以看到江对面的大楼。走近窗边，还能看到奔流的江水。紫云第一次看到，这个石屎森林开阔的一面。感觉呼吸也变得悠长了。
慕华英语基础挺好的。他练口语只是工作需要。给他上课不用备课，也没有压力，只是用英语聊天就可以了。上完课，他还会体贴得开车送她回学校。
她很珍惜这份工作，每次上课都专门上网查阅资料，准备一个专题，丰富的资料。她流畅的表达，独到的见解常常博得了慕华的赞赏。
随着他们聊天的次数增多，他们渐渐变得象朋友一样熟悉。慕华有个幸福的家庭，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双胞胎女儿。紫云平时不喜欢和别人谈起自己的家庭，早逝的父亲，多病的母亲，年幼的弟弟，旁人的怜悯会深深刺痛她的自尊。但在慕华面前，她没有这些顾虑。他总是会恰到好处地照顾到别人的感受。他鼓励紫云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前程。他的话让她觉得充满能量。
上课的时候，他经常会摆上各种糕点和水果，不停地劝她吃。刚开始她有点不好意思。后来熟了，她就干脆当晚餐吃了。
他了解到她还有其他的兼职，就劝她把其他的兼职辞了，加多一点他的课时。他给的费用足够她日常的开销了。从此，她再也不用到处找兼职，费尽心思保住工作，只要一心一意读书就可以了。
这个冰冷的城市，因为有了慕华，在她眼里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02
给慕华上课，对她而言，是一种享受。
他不笑的时候，明亮的眼睛也带着柔和的鼓励。一句话就能逗得他哈哈大笑，露出洁白齐整的牙齿，饱满的脸庞透着健康的光泽。他说和紫云聊天最放松了。
上课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说说笑笑间，已满天星辰。
坐在他安静的车里，听着舒缓的音乐，紫云似乎找到一种家的感觉。每次都觉得路程太短了。短到她不舍得开口说话，只想细细体味每一秒钟。
紫云生日的时候，慕华送了个皮包给她。她拥有了平生第一个皮包，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精致的装饰和细腻的皮革，又担心礼物是否太过贵重。慕华说：
“这是学生对老师的一点心意。相比你教我的知识，这个不值一提。”
紫云也就坦然收下了。从此，包不离身。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觉得自己好象没那么孤单了。
03
不上课的时候，紫云一般都呆在图书馆。
她不去逛街。尽可能地减少生活开支。她每个季节只有两套运动服，一双球鞋。省下的生活费她都寄回家了。
第二年的生日，慕华送了一双球鞋给她。他总是知道她最需要什么。
她有时候在图书馆看书看累了，会抬头看看窗外的树和小鸟，羡慕它们的自由和快乐。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准备。
看到图书馆里双双对对的情侣，她也有过向往，但一想到自己的家境，她又打消了谈情说爱的念头。遇到主动向她示好的男生，她一律装傻。久而久之，身边就没什么追求者了。她也乐得清静。有想倾诉的心事，就借着上课跟慕华聊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紫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慕华。他笔挺的衬衫没有一丝皱痕，散发着淡淡的肥皂香味。有时候听不懂的单词，他会尝试写下来。修长白暂的手指，握着黑色的钢笔。笔尖流出圆润的英文，再配上洒脱的中文。紫云常常看呆了。
见不到他的日子，紫云开始有淡淡的失落。有时会无端地发呆。
难道我喜欢上他了？！
紫云心头一惊。万万不能啊。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不可以犯这种错误。
她想，也许谈一场有结果的恋爱才能化解这场劫难。
她开始留意身边的追求者。陈健是所有追求者中最有风度的一个，碰了无数次壁之后依然对她热情不减，却也不会过分粘乎，尺度把握得刚刚好。
这天在图书馆又碰面了。陈健随意地问：
“等会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
“好啊。”紫云热烈地回应。
陈健意外地看看她，随即绽放笑颜。他笑起来有两个隐隐约约的小酒窝，煞是好看。
吃宵夜的时候，陈健体贴地帮她把小龙虾的壳剥好了放到她碗里。她心里暖暖的，直到实在吃不下了，才制止了他。
她坐对面看着他吃。他密密的长睫毛垂下来，颤动着，英挺的鼻子下清晰的唇线。客观来说，他比慕华俊多了。
从那以后，陈健经常过来找紫云一起吃饭。紫云一般只打两个馒头，陈健就打多一份菜给她，她不想吃，陈健就作势要喂，她只能吃了。只是心下隐隐觉得不安。
有次走在路上，陈健拉起了她的手。她觉得一阵羞躁，浑身不自在，毕竟是第一次接触异性。后来找个借口把手抽出来，才暗暗松了口气。
转眼到了陈健的生日。陈健请紫云全宿舍的人去湖边餐厅吃烧烤，喝啤酒。紫云送了支笔给他作礼物，大家都起哄叫他姐夫，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低头避开了。
席毕，小姐妹都识相地先走了。陈健送紫云回宿舍。两人默默地走在林荫路上。陈健抓住紫云的手，她挣了一下，他抓得更紧了，她只能由着他。走到转角的一棵大树下，他停了下来，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看得他宽阔的胸膛，只觉得心乱如麻。他把她抱紧，她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他湿润的唇贴上来，带着酒气。她忍了一会，轻轻地推开他。
月光下，他明亮的眸子闪着泪光。
“你不喜欢我？”
“对不起。”
他叹了口气：
“我送你回去。”
两人一路无话。
回到宿舍，紫云蒙上被子，默默地流下两行泪。
04
紫云开始失眠。
就算白天把所有时间都填满，不让脑子有一刻清闲。晚上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慕华的身影。
她明显瘦了。
慕华周末偶尔会请紫云去吃一些滋补的东西。紫云问：
“怎么不带上嫂子？”
“她有事。”
有一天紫云一早起来就觉得头晕，还是强撑着去给慕华上课。
上了一会儿，慕华说：
“生病了？”
他把手掌放在她的额头。
“走！去医院。”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起她。走出办公室。
在医院吊完针，已是深夜。
他征求她同意后，把她载回办公室。推开办公室的侧门，是一个整洁的套间。安顿紫云躺下，他正准备起身离开，她抓住他的手：
“华哥，别走，我怕。”
他无奈地笑笑：
“好，我不走。”
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靠着床看了起来。
紫云抱着他的手臂，闻着他袖子上的味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在晨曦中醒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瓷碗，打开碗盖，里面是绵软香浓的粥，旁边有张纸条：我有事外出，你好好吃早餐。
05
经过三年的相处，紫云已经习惯了把慕华当成亲人。有什么难事，会第一个想到跟他商量。
毕业前夕，紫云去给他上最后一节课。
上完课，慕华问：
“工作找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想回家去陪我妈。”
“也好。”
慕华拿出一个礼品袋：
“送你的毕业礼物。”
打开。里面是白衬衫，黑短裙和一双中跟黑单鞋。
“我可以现在换上吗？”
“当然可以。”
紫云走出来的时候，慕华愣了一会，才说：
“云妺真的长大了。”
白衬衣映衬着她清秀的脸，如朝露中的桅子花。短裙下纤长的美腿透着白瓷般的柔光。
从来没穿过裙子，她都忘了自己是个花季少女。
他们站在窗前看夜色。
“云妹，以后遇到什么事，记得要先跟我商量再做决定。”
“找男朋友也要先跟你商量？”紫云戏笑地看着他。
“当然。我人生经验比你丰富。”慕华认真地看着她。
“华哥，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叹了口气，低得几乎听不到。把她拉过来，轻轻拥在怀里。
她把头埋在他的衬衣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闭上眼睛，真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06
紫云没有回老家，她留在花城，因为这里有慕华。
每一点小小的成就和喜悦，她都会和他分享。
想他想得受不了的时候，她就去江景大厦，遥望一下那个熟悉的窗口。
两年过去了，他们没有见过面。但是紫云觉得他一直陪着自己，因为空气里有他的味道。
电话响了。接通。
“云妹，华哥想你了。什么时候回花城玩？”
“等我找到男朋友那天吧。”
“好。我等你哈。”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放下他。也许很快，也许很久。但她希望，他们再见面的时候，他会为她感到骄傲。
和风微熏，阳光正暖，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