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终有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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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街道,街灯、穿梭的汽车和雾气笼罩的街道。这是11月底的一天,白倩又是最晚离开公司的那一个。风很大,北方冬天的大风,直接透过围脖灌到脖子里。她觉得冷,更觉得无聊,于是从包里掏出一根香烟,背过脸,点着了。这时背后有个声音喊她“Mary,真的是你啊….”

她有些错愕,声音好像有点模糊,但能在深夜的街头一口喊出自己名字的,而且是学校时候的英文名字,应该是老朋友了。她在心里恨恨的咒骂了一声,她并不想有认识的人看见自己在午夜的街头吸烟。虽然,她不觉得吸烟有什么丢脸,可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嘴里叼着根烟,站在霓虹闪烁的午夜街头,总让人愿意往风尘场里想。她没有转身,而是先把刚吸了两口的烟扔进了就近的一个垃圾桶,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转身,此时脸上已经是淡然如水。

眼前站着一个高大敦实的男孩子,深蓝色的呢子大衣整齐的扣满扣子,一条看起来质地柔软的咖色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系在胸前。干净利落的寸头带着一副金边的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保暖。只是一双眼睛略小,还带点肿眼泡,此时因为惊喜已经快眯成一条缝了。

“老沙?!”白倩也是惊喜的大叫到,同时不忘走过去毫不客气的在男孩左肩膀捶了一拳,”你这是从天而降的还是从地下遁出来的啊,这大晚上的跑出来吓人啊?“

男孩子兴奋的说到“陪领导出差过来的。刚应酬完,把领导送回去准备出来转转夜景呢。来的时候就在想这可是Mary的家乡啊。可惜,她毕业去了常州,否则怎么着也得把她喊出来的。想什么来什么,一转身就看见你了,怎么会这么巧,我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你跟疯子回来探亲?”说完还转头四处看了看,“疯子呢?没跟你一起?“

白倩顿时语塞,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便淡淡的说道:“分了,毕业一年后就分了。在一起老是吵。”她轻描淡写的表情好像在转述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老沙张着嘴愣了半天,像是被雷击了一下,茫然不知所措。要知道大学的最后两年里白倩和疯子就是形和影啊,谁也别想把他们分开,好的一个头似得。毕业的时候,白倩更是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跟随疯子去了他的老家,誓师将爱情进行到底。

可是花前月下的浪漫终抵不住朝夕相处的琐碎,白倩在一年后就搬出了他们同居的小屋,决然离开,回到父母的城市。

有些爱就是这样,只适合一起谈,谈的时候可以前世今生:但不能一起过,过得时候只会满目疮痍,一地鸡毛。

从此,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时会泪湿枕巾,那段曾经呕心沥血的感情既然不能相濡以沫,只能相忘于江湖了。

沉默了有一分钟,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白倩打破了僵局“走老沙,今晚你就交给我吧,。先带你去领略一下我们沿海城市的海鲜排挡,只要你能熬得住,晚上活动有的是。”

他们打车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酒店。这个酒店建在海边,不,因该说是建在海里,因为很明显它要比周边的建筑物向海里凸进去很大一块。Mary及时的介绍到“这个会所是填海建造的,成本很高。只为了让客人坐在酒店的房间里,目光所及都是海。”

“嗯,有品。”老沙由衷的赞到。

“你要是春天来,这里景色很美的,围绕酒店四周全是大片的樱花林。春天樱花盛开的时候,你置身林中,真的能听见花落的声音,美极了。”

说着我们穿过了旋转门,大堂里立马过来一位年轻秀气的小伙子,甜美的笑着招呼道“白姐来啦” Mary没有停步,一边走一边微笑着说道“小苏,我大学时候的好哥们来了,先去顶楼看看,现在应该还有吃的吧?”

“白姐放心,咱们这里24小时不打烊,24小时服务不变质。”小苏快走两步在前面领路,半边身子侧向白倩,边走边说,率先按下了电梯按钮。

他们进了玻璃直梯。电梯上升的时候,老沙特意留意了一下,电梯的一侧灯火通明,宛如天上人间,另一侧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此时黑黢黢一片,像无底的深洞,时不时有航海指示灯的旋转光线扫射过来,就像是来自遥远的银河天系。随着电梯的移动,透过没有任何遮拦的玻璃门,老沙真觉得有点吓人了,仿佛整个人有特异功能似的,在漆黑的夜空里嗖嗖的上升。

顶楼餐厅果然与众不同。临窗一排都是半包的餐桌,舒服的真皮沙发椅、柔和的暖光,舒缓的音乐,还有盛开的玫瑰。靠里边墙的一排是食品区,生猛海鲜,西餐中餐样样都有,几个侍应生垂手而立,只等客人的吩咐立刻为你现场烹制。

小苏为他们安排好位置就告辞离去。老沙终于缓了一口气说道“行啊,Mary,你是买彩票中奖了还是傍上了大款啊,现在生活的这么腐败,看的出来你常来啊,这地方消费肯定不低啊。”

“得了,你老人家来了,我就算是一年不吃饭也得臭显摆一次啊,要不你回去还不得把我骂死。”

说这话的时候,白倩心里发虚的颤了一下。想想这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到底来过这里多少次,恐怕自己也记不清了。只因为喜欢这里的氛围,喜欢来到这里被服务生谄媚的招待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现在就是一个物欲横流的势力社会,钱就是行走社会的通行证,你把钱甩出去的时候,哪怕甩在对方脸上,他也会把你高高的捧起来,说你手法好准。

白倩越来越迷恋这种感觉。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白头偕老,都是扯淡。人说变就变,即使再用心经营,感情也像夏天里的刚捞出来的海鲜,说馊就馊。

钱却不一样,它在你兜里揣着,就是你最听话的奴仆,为你披荆斩棘无往不利。

去商场购物不用小心翼翼的翻看价格牌,在服务员不屑的眼神里问能打到几折;不用在妆品柜台前来转去,差点拿出计算器来做性价比比较;不用眼见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不敢点,在心里盘算着这一顿饭吃下去自己的腰包会瘪多少。

有钱的日子真好。

可是,我为什么会这么心虚呢?白倩甩甩头,像往常一样安慰自己“是他们的财务制度有问题,我只是捡了一个漏洞,打了个擦边球,错的根源不在我。再说他们有的是钱,流失这点毛毛雨他们根本注意不到。

“Mary,快说说你这几年怎么过的。这小日子有滋有味的。”老沙已经葛优瘫在沙发上,舒服之情毫不掩饰。

白倩一边剥着螃蟹一边说道:“与疯子分开以后,我就回来了,已经错过了考公务员和事业编的时候。正好有个堂哥在一家不错的房地产公司做财务总监,就直接把我介绍进去了,现在在下面的物业公司做出纳呢,先凑合着干吧,等有了机会还是要好好考试的,我们这有几个事业单位效益还是不错的”

其实,这是白倩的真实想法,她想找准机会就离开现在这个房地产公司,私企还是存在很多弊端的,也不能稳定,而且,常在河边走,她也怕湿鞋的,这要是一旦事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这么久了,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问题,包括她那位所谓的财物总监堂哥。唉,这一群猪一样的队友,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经营企业的。

今晚,她就是又处理了一笔应收款。

这些事情,她一般都是在别人下班后自己留下来完成的。神不知鬼不觉。

最近,她也经常觉得有鬼驻进了她的心里,让她不寒而栗。

可是,人的欲望是一个可怕的怪兽,一次次满足后的忏悔,一次次见钱眼开的不由自主。如此循环往复,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过去。

白倩不敢看老沙清澈的眼目,她怕看见有魔鬼的嘴脸反射出来。她隐隐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见不得光的幽魂了。

大约在11个月之后的一天,她被叫到老总办公室,两个穿制服的人正坐在沙发上,她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己被打回了原型。那一瞬间她觉得天塌地崩,第一个钻进脑海的念头就是后悔莫及,后悔为什么没有在那一次次纠结犹豫中噶然止步。

可是,一切都晚了。堂哥作为财务总监毫不犹豫的大义灭了亲,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的身上,好像她的钻的空子也是她自己挖地三尺造出来的。

人生还没有开始就这样结束了。她知道被自己拿走的数目足够判10年以上的刑罚了。十年啊,女人的青春有几个十年可以挥霍。她就这样轻猫淡写的用十个月的时间赔出去十年。

她死了的心都有,脸面没有了,还怎么作为人活在世上。本想咬牙坚持死不承认,他们爱咋咋地吧,反正认了也就彻底栽了,永世不可能再翻身了。可是,不行,他们不打她,不骂她,却有那么多的办法让她生不如死,心里防线一点一点的倒塌。

很快,有律师来见她了。

她想起了父母,一定是他们请的。

她一直不敢想象这件事情通知到家属的时候,老实巴交的父母会是什么状态。她们心爱的独生女儿到底做了什么,恐怕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吧。

律师告诉她,事发第二天就通知了她的父母,单位报案的数额是26万。她的父母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把这个数目的钱送到了公司,还聘请了律师,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按法律程序一步一步地进行。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自从进了拘留所,她第一次抱着头痛苦的哭出了声。她想象不出来,一生以土地为生的父母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筹措到这笔钱的,平时省吃俭用的他们又是如何毫不犹豫的把钱交出去的,他们一定心疼肝疼的。可是,女儿是他们的命啊,只要女儿能平安,他们把命都搭进去也在所不惜。

白倩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一点一点的死去。

她全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清楚楚。她甚至有种要求速死的心情。她没脸见人,没脸见父母,尤其没脸见自己余下的光阴。

她不知道她的父母在外面的痛苦比她多多少倍,她不知道父母如何花钱求人日夜奔波,她不知道她亲手在父母的发间植入多少根白发。

三个月后她被取保候审了,原因是她的父母第一时间缴纳了赔偿金,而且远远超过检察院最后认定的数额,她获得了取保候审的资格。

她慢慢走出那扇沉重的大门的,恍恍然如同隔世,仅仅三个月,一切都变了。重见蓝天,重获自由的感觉恰如新生一般阵痛。

新生多好,可以在一张空白的纸上随心所欲,勾画美好。可是如今,我该如何先抹掉纸张上的污垢,如何敢在上面再落下沉重的笔。

父亲站在阳光的阴影里,佝偻的背瞬间让他矮了半截,灰白的头发看起来老态尽显。眼睛混浊却闪着期盼的光。

看见她的一瞬间他愣了一下,她知道,一定是自己的鬼模样吓着了父亲,三个月的时间,她帮着里面的人折磨自己,不让自己有一点好过,从身体到灵魂。父亲眼圈不由得红了,他低下头,伸手接过她的提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坐上了父亲租来的车里。

回到家见着母亲,大家还是都没有说任何话,就像提前约好了一样,小心翼翼的保持着沉默。她知道母亲的火爆脾气,她想象着她能冲过来就像小时候一样对她一顿暴揍,她心里居然在渴盼这种肉体的疼痛,“打我吧,狠狠的打吧。让我麻木的羞愧有一个合适的出口,让你们这么多天的委屈和愤怒尽情的发泄出来。”

可是,母亲偏偏什么都没做,硬是把自己的怒气压了下去。是啊,已经整整三个月了,火气可能早就被眼泪熄灭了。

她僵尸般的挪进了自己的房间。一切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她甚至闻到了被褥上阳光的味道,这种温暖的感觉让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就像开了堤的湖水,喷涌而出。她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有这么多的液体,如此充沛,如此汹涌。她以为自己已经枯萎,连心都死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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