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四)

他和他回到了酒店的房间里。

“今天太晚了,晩上和我凑和一下吧。”H说道,“明早有车送你回北京去。”

“那我睡哪儿啊?”他看着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床问道。

“咱俩挤挤呗。”他很平静地说道,“你我谁都不胖。”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这是最天经地义的安排,而且本来也是。不然,还要他打地铺吗?

“我去洗个澡。”他说。

他走进了洗手间。他知道草原里旅馆的条件有多差,能洗上热水澡已经很不错了。水温并不稳,但他却有经验,在水流忽冷忽热的瞬间抓住了那温暖的一刻,好歹把自己洗干净了。

H给他准备好了一身睡衣,是H自己的睡衣,他穿着有一点小,但是他却很喜欢。因为那睡衣上残余着他的味道,一种很特殊的味道,那是属于他的味道。穿在身上,他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H此时正在床头上坐着,他也跟着爬上了床,和他肩并肩地靠着。

H递过来一个水杯,杯子里还冒着白色的热气。

“这是什么?”他问道。

“热水。”H淡淡的说道,“你喝了太多酒,洗澡水也不太热,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他依旧轻轻柔柔地说着。

他接过了杯子,喝了一大口,让水的热度温暖着他。

他侧过头去,发现H正在饶有兴致地看着手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微信。”H一边看一边说。

“你这老干部,不是很少用微信的?”HG打趣道。

“今天刚好打开了,就看下去了。我在看你的微信。”H淡淡地说道。

HG却惊了:“我的微信?”

凑过头去仔细看看,果然是他的微信。

H索性把手机放到了他的面前:“你看,这只羊驼像不像你?”他说完就笑了,笑得他们坐着的床直打颤。

“像啊,我巴不得当只怪兽呢,”HG笑着,猛地向H靠近着,张大了嘴,摆出一个骇人的姿势,“然后直接把你吞了。”

H往后一躲,伸手挡了挡,笑着说:“我很怀念北海道呢,你看看你写的话。”

“你当时头发都白了啊,活像一个老爷爷!”HG捧着水杯,眼睛里放着兴奋的光,“我就想,咱俩要是都老了的话,会是什么样子的?”

H拿着手机,轻轻地笑了,忽而抬起头来说:“别看你今年没接新戏,但却参加了很多活动,也去了不少地方,长了很多见识,也有不少感想吧?”

他这才想起来,从北海道回来后他两基本没有再见过面,除了巴厘岛那次,也是匆匆忙忙的。而这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于是,捧着热水杯,他开始了独白。讲他去长江捡垃圾,讲他怎样给大家做了一顿番茄炒蛋。

讲他为了拍照,去上海明珠塔上蹲守了一天,却赶上了一天的雨,都快疯掉了,但还是拍下了阴雨中的上海。

然后他说了去伦敦,去米兰,录制上海旅游推广的MV,还有最近的纽约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多的话,而且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得意忘形。好的,坏的,纠结的,尴尬的,幸福的,温暖的,感动的,他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释放着。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床头,兴奋地在床上坐着,转过身来对着他,手里还捧着那个温热的水杯,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胡扯着。好像要说的太多,在他面前,怎样讲都讲不完似的。

而他则靠在床头,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说。时而微皱着眉,凝神屏气地听着他讲的轶事。时而捂着嘴,轻轻浅浅地笑,眼中波光流转着,尽是温柔。时而也插上一两句的话,却不一定都在点儿上,但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他这时已经把手机放下了,捏着被角,完全陷入了他的故事里,沉浸在他的讲述中,被他的一喜一怒而牵动着,被他得意忘形吐沫横飞的热情俘获了,感悟着他的感悟,心疼着他的失落,喜悦着他的收获,把他的一切也慢慢变成了他自己的。

此时的两人都感觉这个夜晚真好,在彼此身边的感觉真好。就这样真实地坐在彼此的面前,真实地说着话,真实地看着彼此的眼眸,无需隔空无需想象也无需猜测,这感觉真好。

突然,HG定住了,慢慢把手中的杯子放下了,腾出的手环抱住了他,把他搂进了他的臂弯里。他在他怀里猛地一抖,挣扎了一下,却又不动了,只是看着他。

HG微微地侧过了头,靠近了他,把嘴贴上了他的唇。

他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只觉得那后背有些瘦得嶙峋,却又坚实而挺阔。

他一次次地提醒自己,这是真实的,不是在梦境中。

他只觉得他那微薄的唇是湿润的,但却因此而显得更加冰冷,他加大了力度,想要好好地攫取他,清晰地品尝他。渐渐地,他尝到了酒精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还有隐约的香水味道,还有别的什么,一种特有的味道,那是他的味道。他沉醉了,因为那是真实存在着的味道,那是他能够感受得到的味道。

他无法不承认自己想他,真的想他。想他,在清晨,他是他第一缕的思绪。想他,在黄昏,在太阳慢慢消逝的余辉中。想他,在多少个不眠的夜里。想他,在梦境中,在他昏昏沉沉的头脑中,他的眼前都是他。或皱眉,或微笑,或沉吟,或开怀,他若有千万种姿态,那么他就会在梦里把这千种万种的神情一一重现,反复回味,永不厌倦。

而现在,他终于在他的怀中,他终于把他搂住,抱紧。为何,他还是这样的想他。是因为现在的他仍然虚无缥缈得好像一缕烟,随时都会随风化去吗?即便无法拥有他,他却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也止不住狂乱的心跳。他吻着他,那样用力地吻着他,感受着他,感受着他微湿的唇,还有他口中的味道,他心里的味道。他只盼望这一刻不是梦,即便是梦,也就那样吧。如果,可以不用醒来,那就更好了。

H就这样躺在他的臂弯中,却一直都没有动,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他的脑中突然便空了。只感到HG高大的身影把自己罩住了,堵住了,也困住了。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他的气息,他的热情,他的占有,他的霸道,还有那满满的,他的爱,他无法承受也承受不起的爱,包围了他,笼罩了他,征服了他。他便苏软了,沉沦了,也无法控制地回应了。


第二天,他坐着车走了,离开了草原,离开了他。车带着他驶入了北京并不浓重的秋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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