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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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散文】

大衣

文/伊宁

如果秋天开始就冷得彻底,冬天也就不冷了。像所有的习惯源于适应,所有的麻木又源于习惯一样,我这的冬天真的不冷。

早已存不住热气的早市在十一月初就收摊了,坚持下来的豆浆还会每天早晨呵着热气倾尽最后一滴。卖瓜子的无须叫嚷,就在路口摆开盆盈钵满的架势,想把冬天嚼烂再吐出来的,就过来吧。那女人冻得不停地搓脚,因为生意红火,她光着的手冻得有些红肿,在给我拿完两袋康乐果之后,又迅速塞进衣袖里取暖。我猜那两段手臂该是黑的,袖子里衬该是亮的,我小时候这么干过,还把手塞进过裤腰里(我妈总是把那絮得厚厚的)。她很冷,可我走热了。瞄了一眼她的大衣,已经看不出是黑色还是绿色了,劳动的混沌全在里面。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干净的黑色面包服长过膝盖,暖暖地护着我的小腿。这段不到十分钟的上班路,怎么会冷呢?我还用红围巾把脖子围了两圈,保护我的喉咙,口罩从来就没摘过。再走几步,我就到家了,坐在沙发上,因为胃不舒服,喝点热水,吃几根她卖的康乐果,看一会书,幸福的夜晚就这样开始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知足。我不应该再买大衣了,柜子里还有红羽绒服、蓝羽绒服、白羽绒服、粉羽绒服、黑羽绒服、桔羽绒服,真的不能再买了。每次收拾衣服,我都会骂自己“败家娘们”,但又总会有女人作怂“女人就得对自己狠一些”,于是,买。这次,我又动心了。办公室的越买了一件黑色的皮毛一体,海珍买了一件松石绿的羽绒服,大宋买了一件淡青色的羽绒服,冯姐几年前就贵妇人皮草了,毛呢大衣、皮毛一体、羽绒服更是堆满了衣柜。她们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我就在想,要不要添一件呢?尽管够穿,也都好好的,但还是想买。我终于推开了商店的门。

那女孩从我面前飘过,太美了!青春无敌,毋庸置疑,我说的是那衣服,太美了!不是今年流行的焦糖色,而是永远不会过时的砖红色。还有那款式,休闲,时尚,臂上的彩带,后背的刺绣,帽子的茸毛,都是我想要的。“那衣服应该是我的。”我心里说。可那女孩穿着真心好看,她没有脱下来,而是径直走过去给朋友们看。我到隔壁间试衣服。“要那种过膝的。”我希望再添一件长身大衣。我身上的面包服虽然很好看也很暖,但比起办公室女人们少则几千多则几万的大衣,是有点寒酸,因为那是我网购的,才一百多不到二百。而且,我的确缺一件漂亮的长身大衣,柜子里那些都是短款的。我压根就没跟她们攀比过,一直认为只要自己觉得舒服就行,无所谓贵贱。可我放着穿不坏的衣服不穿,又开始砸钱,不是攀比又是什么?女人,总会编出一万个理由满足自己的虚荣。有时候,我也纳闷,一样的工资,她们怎么就有花不完的钱买不完的衣服呢?因为“狠”,她们活成了女人想要也是自己想要的样子。尽管不能像她们一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把花钱,但买件衣服总是可以的。“就凭我的经济实力……嗯哈……”我吹的时候,她们服。因为她们知道,不是所有女人都想活成相同的样子,某些层面负累多了,另外层面就会倾斜。我努力支撑的,她们也非常羡慕。

试了好几件,我心里还是那件砖红色。“也许那件衣服在等我。”我想起脚上的鞋,一年前去买的时候,一下就喜欢上了,可看看标价五百多,没舍得钱买。一年后再去,那鞋还在,标价还是五百多,我就把她领回家了。因为她就那么远远地看着我,在相同的位置,几乎一动没动,我跟自己说:“她在等我。”我相信那件砖红色也在等我。试完决意要买的铁灰色大衣后,我跟导购说:“我到隔壁再看一下。”结果一眼看到那件砖红色,静静地搭在衣架上。“不是已经卖了吗?”我惊讶地问。“没有,女孩给家里打电话,可能家长嫌贵,没买。”“哦,多少钱?”“1119。”“我试一下。”“试吧。”我的衣服!站在镜子前,我自信地看着,我的衣服,而不是衣服里面的我。宽松和温暖是我想要的,热烈和清纯是我想要的,这些她都能给我,因为我瘦小地掉在她的一切里。

“我可能还需要一条白色的围巾。”我心里想着,把她带回家,穿她去上班。海珍说非常喜欢这个款式可惜自己已经买了松石绿,越说“你穿这衣服真年轻”,大宋说“好看极了”,冯姐说“成功”,我笑了。娇娇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推门便说:“让我看看,研究一下怎么上货。”她的服装店现在开得很火。

下班了,我的砖红大衣应该和越的皮毛一体一起走,然后在卖瓜子女人的路口分手,可她一下班就急急忙忙打车去了电影院,据说一部新片很好看。我一个人走在唯一没有被洪水淹没的街上,看“醉小轩”“刘二郎烤肉”“皇家宾馆”,在夜幕里渐渐睁开朦胧的眼睛,曾经沮丧的心情不知是退去了还是重又回来。我想起灾难里,七天七夜停电停水,我曾用两碗水洗过澡,我曾想把花叶摘了熬汤,我曾想活下来再也不浪费了……可我什么也没做到,衣柜里有那么多羽绒服,我又买了一件。

2017年12月2日星期六(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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