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狗

 隐约听到一阵狗吠声，我厌恶地皱皱眉，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一条标准的中国土狗，它营养不良的黄毛沾满了下水道里馊汤剩菜的残渣，身上的癞疮裸露在外，几只苍蝇在上面盘旋着，它的尾巴藏在肚子下，看起来，它在害怕和警惕。

看见我睁开了眼睛，它从狂吠变成了低声呜叫，一跛一跛地朝我凑了上来，把挂着几撮毛的尾巴摇得飞快，朝我伸出了湿热的粉色舌头，我咒骂一句“倒霉东西”，本能地想往后一缩，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任由它舔在我的脸上，不过，我竟然没感觉到它舌头的温度。

它舔够了，趴在一旁直直盯着我，这时我才看清，它污浊的眼眶里竟然噙满了泪水，是悲伤？

眼前这条狗，我认得，上周的一个傍晚，它身边的一条狗被我碾死了，我没敢下车查看，踩了油门绝尘而去，而这只狗跟着我的车跑了将近10公里，最后被小区里的保安拿着钢棍合力打跑了。

看来，它的腿就是那时候被打伤的。

我丝毫不觉得内疚，呵呵冷笑两声，流浪狗啊，贱命。

这时，一个小女孩站在我面前指着我说：“妈妈，你看！那条狗身上都是血！”

我心里一咯噔，她指的是我！我是狗？身上都是血？这怎么可能！

我想大声喊出来，可是喉咙就跟被人狠狠扼住了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那条狗看到有人，立马朝母女两人求助一般地跑过去，却猝不及防地被那个女人锃亮的皮鞋狠狠踹了一脚，那条狗惊慌地哀嚎了一声，夹着尾巴、拖着一条跛腿躲到了墙角

小女孩的妈妈嫌弃地扫了我一眼，黑着脸对小女孩呵斥了几句，拖着她匆匆走了。

疲惫袭来，我闭上了眼睛，那条狗也沮丧地趴回了原处。我此时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为什么我变成了那条碾死的狗。

那条狗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但是来了一对情侣，女孩子先跑了过来，蹲下在我头上抚摸了几下，我已经睁不开眼睛，只能靠着眼睛的一条缝捕捉到一丝光。

女孩说要把我送到宠物医院，但她男朋友不答应，说这种土狗不值钱，还不知道有没有狂犬病呢。

女孩很坚持，坐到地上小声哭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离死亡已经越来越近，女孩或许是唯一能救我的人了。

僵持不了多久，女孩还是被她男朋友哄走了，我继续躺着，有点失望。

开始下雨了，我感觉不到雨水，我的灵魂正在慢慢地脱离身体。

我的灵魂完全漂浮在尸体上时，那条狗叼着一块骨头歪歪扭扭地跑回来了，它的身体被雨水浇透，像一架嶙峋的骨架在跑动。它的脚跛得更严重了，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这块骨头应该是它奋力厮杀才得到的。

它把骨头放在我脱离的那具尸体上，用嘴努力拱着已经没有半点温度的尸体，发出悲伤而焦急的呜呜叫声，希望自己的小伙伴还能醒来，可惜，它不懂这是徒劳的。

我好像应该感动、开始忏悔，可是我没有，因为我醒了，发现这不过是个梦，我没有变成狗。

我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我忍不住跟着旋律哼了起来，而我发出的声音只有“汪汪汪”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89. 九南烛（第一次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