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气满满划龙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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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龙船，太不陌生了，也可以说太不熟悉了。每年这时节，不是每个村子，也很有些个村子里要闹一闹的。每年见，熟视无睹，又一无所知。

初四从福利舅舅那里下来，晚六点多到陈岙姨娘处，正赶上凳板龙拉了出来，姨夫与表弟也在队伍里。都是正儿八经的村民，过年回家就扛起行头来，又个个似老油条。先在村中殿间开龙，定人定时的鞭炮，小孩乱放的烟火，喧闹哄哄的八宝粥一色。四人捧着四牌位，立在殿前照壁前，三四人乐器相配着唱经。后来知道，陈岙村果然李高姜徐四姓。词意当是颂扬先祖盛德早年经历，祈之显灵保佑后代子孙之意。还偏偏乱哄哄之中众人如醉酒一般的氛围里，现世与往世浑然杂汇，并从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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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才轮到姨娘房里那几户接龙。晚上便又去陈岙看热闹。六点到那儿，太早了。闲逛闲观甚久，竟碰见二舅，他竟然也是第一次来此地观龙舟的。村中街道极是热闹，一年之最盛。每处接龙的都好几户人家合拢的。

彩车自有音响，如念如唱。以前也没走近看过，也素无此意。今闲，叼着烟，认识不认识的也互敬一枝，车前后左右地喷了两三枝香烟。那车便是一个世界。好几十个场景，合好几百号小人人儿，布塑小人儿。历史，戏剧，神话，生活场面等等，交差参互，随意分布，也错落有致，估计也有个高下前后之别的。每个场景像个小戏台，令人遐想。玄武门，九龍山，磨粉，行舟，二狼山，八打锤，牛头山，虎牢关，斗鸡，扇谷，元霸比武，耕田，赶车，捣臼，铁扇公主，夫妻解板…………这便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乡村民众生活其中的世界。环顾左右众人脸上眼中，也就这般味道，这般世界。都一个林子的鸟，一个塘里的鱼，一块地里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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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一户之前，那家必是鞭炮烟花打闷牢，是时彩车龙舟凳板龙启动前往。所谓划龙舟，就两汉子举抬着大小两纸糊龙舟，合着鼓锣点数节奏跑着转着舞着。看着简单，也甚有套路。两舟配合着，相对翻滚打转，小的还时常围着大的转。有时舟前后起伏颠簸，如在洪涛巨浪中；有时整个舟体都倾斜过来，似为浪所推，为风所击，乐声紧密，很是刺激，惊险，过后大家伙就齐声高呼一声，如加油打气，如胜券在握。也看不太懂，反正这么闹腾一番，家门前还真热闹吉祥。有舟有水，有财有运。福运满满腾腾，波浪翻滚。又想求，又敢求。尽多俗气。俗者人与谷，俗气，人气谷气也。

姨娘家祭品放摆三张桌，席前方丈，猪头，水果，年糕，各种点心等。深处大概是两牌位。后来还看到早年专用的木制果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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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龙的换了三人，念经唱经的也换了两人，章也辛苦。盈天吵闹声中，也仔细听了听，听不太清。一个调子总要唱很多次重复……读书的都聪明，怎样怎样。做生意的有销路，如何如何。在外交朋友遇贵人，怎样怎样。把一家里外老小的生活，心思，愿望，都唱到了。这些话，家里人讲，谁会听呢？也讲不全。这里无尽地唱出来，好像都唱到心里去，怎么做人，怎么生活，在此祈福，在此明愿，一家老小同心共意地一起听听，也显得和睦祥和。

这样两小时吧，撤坛，关灯，送龙。接下来，亲房众人就坐下来吃酒，共八桌。……回到上塘，已凌晨一点，途中还看到龙队在省道边的人家屋里舞龙。到家倒头就睡。

似乎农村这么闹闹才像个农村，城里这么闹闹才有点人气，谷水气，过年这样闹闹才像过年……心里这样闹闹才踏实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