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畸变（14）

文/文小麗

第十四章  借货风波（下）

01

一夜无眠，第二天李二狗挨家挨户去敲门借钱，好话说尽，笑脸赔尽，忍受着乡亲们嘲讽的语气，讥笑的眼神，少的几百多的一两千，一天下来只借到1万，离13万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还有六天的时间，李二狗不敢耽搁，马不停蹄把亲戚朋友，能搭上话的人都借了个遍，纵使如此，总共才借到4万块钱，讨债的明天就要上门了，深夜，两口子看着摞在桌子上的一沓沓钱，哀声叹气。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明天就要全给别人咧。再想到不知所踪的小北，心更是一阵阵揪痛，了无睡意，两个人就这么在干坐了一夜，谁也不说话。

第二天，还是那帮人，还是那个大汉，一进门就嚷：“钱借的咋样了？这期限可到了！”

李二狗依依不舍地把钱掏出来，刚想递过去又缩回手，长满老茧的双手不停地摩挲着纸币上光滑的纹路，就好像一个母亲，正爱怜地抚摸着即将远行的孩子的后背，那么温柔又那么无奈。

领头人看迟迟没有动静，一把夺过去数了一数，“老家伙，你耍我们哪！是13万不是4万！”

李二狗缩着脖子，两只手不停地搅在一起，战战兢兢地祈求：“俺借遍俺认识的所有人咧，只能借到这些，您看，这些您先拿回去抵债，剩下的俺俩慢慢还，行不行？您放心，俺绝不会耍赖皮。求求您咧——”说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清脆可见。小北娘见状也连忙跪在李二狗身后，不停哀求。

“你们想啥来，还慢慢还？以为我们开慈善机构呢？告诉你们，最迟后天，我必须见到剩下的9万，否则李小北就别想回来了！”领头大汉扔下这句话，带着人扬长而去，徒留李二狗两人跪在原地久久起不了身。

02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二狗才终于猛地清醒过来，想到讨债人最后那句话，这个40来岁的汉子再也忍不住，混浊的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淌，“他娘，咱这是造了啥孽呀！你说小北不好好上学，怎么还学会贷款咧！9万啊，把咱俩剁吧剁吧卖喽也不值这个价呀！”

小北娘早已哭成个泪人一样，“他爹啊，咱可咋活呀，恁多钱，咱上哪弄呀，这不是把咱往死路上逼么！”。

两人越说越伤心，越拉越觉得没有出路。

第二天，李二狗两口子一上午没出门，人们开始不以为意，以为他俩正商量怎么借钱。

小刚前几天刚回来，自家叔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做为亲侄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这天他看叔跟婶子没出门，觉得奇怪，按理说他们现在正该是焦头烂额、到处筹钱的时候，怎么还能静得下心来不出门呢？

他来到叔叔门前敲门，无人答应。又敲了几次还是没人来开门，他意识到不对，搬来梯子翻墙而入，赫然发现，叔跟婶子双双趴在床上，身子蜷缩着，身体周围全是呕吐物。小刚壮着胆子把手伸到叔叔鼻下试探，早已没了呼吸。

他踉踉跄跄把大门打开，到自家把情况跟爸妈一说，小刚爸一听自家兄弟跟兄弟媳妇儿都寻了短，慌忙带着一家人赶到兄弟家里，一看这情形心知情况不妙，老泪慢慢溢出眼眶，虽说兄弟两人平时不对付，可再怎么样那也是自己的亲兄弟，还这么年轻说没就没咧，说不心疼是假的。他把小北在心底骂了一万遍，这个小崽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等见到他把他狗腿打断，看他还能不能闯祸！

03

小刚爸强忍着悲痛，吩咐小刚赶紧去准备治丧需要的东西。因为是枉死，再加上小北不在，不能大办，只能先准备两口棺材，简简单单扎个灵棚，先把两口子的尸体入殓再说。

再说李小北，其实他并没有躲远，一直在村子周围转悠，但俗话说一人藏十人找，那些人硬是没发现他。这天他看到那帮人走远了，也有些担心爸妈，就悄悄迁进村子里打探情况，刚走到离自家门口不远的地方，就看到门前扎起了灵棚，停放了两口新棺材。他心里一紧，三步并两步赶过去，看到小刚哥正跪在灵前，急急询问：“刚哥，这，这里面是——”，他问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小刚哥愤怒的眼神，大爷青筋暴起，：“小兔崽子，你还有脸回来！要不是你，你爹娘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年轻就早早去咧！看俺不打死你个孽障！”

小北听到大爷前两句话已经失了神，他万没想到，爸妈会因为这件事儿双双送命，他以为只要自己躲起来，让他们找不到，他们不会拿爸妈怎么样，毕竟借钱的又不是爸妈，他们那些人只是想要找到自己。可是怎么会这样？爸妈死了！因为自己死了！

小北跪在地上，任凭大爷怎么拳打脚踢也不闪不躲，打死自己也好，这样自己就能赎罪了，希望爸妈能走慢点儿，让自己能赶上他们，能在阴间给他们尽孝。

小刚爸怎么可能真的打死小北，他发泄完心中憋着的闷气，看小北这个样子也收了手。

整整半天的时间，小北跪在灵前，不管小刚怎么劝说他也无动于衷，就这么跪着，不吃不喝不动不哭，仿佛石化了一样。

黑夜来临，小刚让小北回屋休息一下，等明天出殡还有得忙呢，别把身体搞垮了，小北就如同没听见一般，小刚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04

第二天一早，该出殡了，村里很多人都过来帮忙抬棺材，没想到他们一搬运小北妈的棺材，刚才还如石雕般的小北突然哀嚎一声，吓得众人连忙把棺材放在原地，愣愣看着他。

小北不停的忏悔，额头上的血染红了他的脸，他却好似没有察觉。就在他想要寻死被小刚拦下时，不远处胡同口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不好了，不好了，那帮要债的又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那个领头大汉又带着一帮人来到灵前，他们看到小北正想大喊，乡亲们愤怒了：“这帮没有人性的东西，人家这里出丧还来要债，死者为大懂不懂！报警把这帮玩意儿抓起来！”，一时间，报警之声不断，有人掏出手机拨打110，领头大汉眼看形势不妙，刚想趁乱开溜，却被众人拦在中间：“想跑？没那么容易！逼死人，还在人家灵前撒野，任时阎王老子也不行！今天你们别想走咧！”，众人齐心转成一个圆圈，让这帮人无处可逃。

警察很愉赶到，把这帮人带上警车。没有了捣乱之人，丧礼很快举行完毕，李二狗两人终于入土为安，只留下后悔不已的李小北还趴在灵前哭泣。小刚也不想再劝他，这事归根结底也是他引起来的，吃点儿教训也好。

05

几天后，审讯结果出来了，原来这是一帮以网上高利贷为生的皮包公司，专门坑骗像小北这样不谙世事的大学生。他们正是看中了小北这类人，想要装酷却又没钱，家里也没办法支持，这种人最好骗，只要用个人引诱一下，上他们尝到点儿借高利贷的甜头，他们就会自动入套。据领头大汉自己交待，用这种方法，他们不知道诱骗多少大学生借高利贷，再根据比银行高很多的利息，利滚利，很快数目就不是这些大学生能承担的起的。这时这些大学生们就天真的以为躲起来就没事儿，像小北。而这帮人的真正目标是学生背后的家长，他们非常清楚，这样的家庭能供出一个大学生不易，一般一威胁恐吓，都会乖乖拿出钱来，破财免灾。

李二狗两口子是他们第一次失手，领头人交待，他们没想到这家人是真的穷到这种地步，为了几万块钱就能自杀，两条人命，他们也有点儿打怵。

李二狗借的钱还了回来，小北看着这些钱，想到爸妈因为自己而丧命，悔恨交加。他把钱交给小刚，拜托他根据爸妈在小本子上的记录，帮他还回去。

第二天，他把爸妈灵位装在背包里，一个人重新返回学校，他发誓一定要把学业完成，不负爸妈的期望，说什么也要在外面混出个名堂来，以慰二老在天之灵。

小北走了，佥村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大学堂无戒90天挑战训练营第4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