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风干最后一行忧伤,黑色的墨,染上安详~~~
我把车停在了桥头,一个人下车,望着河里朦胧在黑暗中摇晃的城市,有的光,色彩依然,有的霓虹,还在不知疲倦的浪费着资源,车上的同事轻微的鼾声已经响起,随微风撩过的水面起伏着。
我点了一根烟,抽一口,望着水面~
整整一年了,我再没有任何关于谢兰的消息。
也是一个初夏凌晨的阴雨天,我们接到报案,在一个酒吧的门口有人打群架,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一个浓妆的女孩已经半躺在地上,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在骂骂咧咧,围观的杀马特年轻人不时地低声说着什么。
"大半夜的还闹事!"我训斥着酒吧门前的几个人。
"下雨天你们也来,不嫌麻烦哈。"其中一个男的似乎脸熟的打着哈哈。
"要不里面先坐会?"
我没有理他们。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女孩,烫染过的棕色卷发已经完全遮盖住了她的脸,背上的一根吊带已经断了,半个肩膀裸露着,一只红色的高跟鞋被甩的没有了踪影,显得狼狈不堪。
她一只手按着湿凉的地面颤抖着起来,然后捡起自己的小包,瞥了我们一眼,那眼神显得无助愤怒而复杂。杀马特们自动让开,她走到远处,找到了自己的红色高跟鞋,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我从部队复原回来,便被安排到了这个片区做了协警,虽有应酬,但我从不沾花惹草,像这类酒吧女和按摩技师一类的女人,在我眼里和卖身完全划等号,这样的人也原本不需要同情,我内心想着。
随她去,我们转身离开。
北方的天空下,有一丝冰凉的风吹过。
许多天后,我又是夜班,照旧把警车停在了繁闹的街口,看着各种灯光密集的闪烁,大街上稀少的行人,偶然的车辆闪着远光近光,晚出的女孩在大街上迈着美丽的大腿,我想,自己已经是大龄青年了,也该有个家了,该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
我走下车,点了一根烟。
没等开抽,一个女孩就噔噔的小跑到了我的跟前,笑嘻嘻的一把拿下了我的芙蓉王,含在嘴里使劲的抽了一口,冒出的蓝雾喷在了我的脸上,
这里面有她洗发水的香味,有口红的香味,还有着她身上特有的年轻女孩鲜活的生命力,伴着芙蓉王的味道,强烈的搅动着我的荷尔蒙。
我强压着心脏的跳动,身体在那一刻不受控制的膨胀着。没等我开口,她那烫染过,香气浓烈的头颅已经若无其事的贴在了我的胸前。
"你穿警服的样子真帅。"我听出语气好像不对,
我懵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
"你快帮帮我,救我!"她的眼神突然显得急切而慌乱。
我看到不远处,共享单车旁边有三个男人时不时的往这里瞟着看着,目露凶光。
"快救我!"她想把嘴唇贴到我的脸上,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已经本能的开始握住拳头。但是,她无助的眼神使我在那一刻忘记了所有的对立,也忘掉了所有的原则和誓言,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我拉开了车门。
同事放下手机,惊讶的看着我,
"嗯?你把她包了?"言语中,调侃着我找小姐,
"没。"我低沉的说道。
"去康丰路的那个小区。"她弱弱的说着。
那是一个位于市区边上,年代久远的工厂小区,现在已经成了各色小贩和杂乱混混的聚集地,我们一路无话,只有她身上的香味久久的环绕在车里,有种别扭的生动感。
等快到的时候,她已经迷糊的睡着了,裙子翻卷着,同事想摸她。
"唉,到了,下去吧。"
她睁开迷糊的眼睛,拿着小包开始下车,但马上又说,
"那里面很黑,我怕,有人杀我怎么办?"
我只好下车,把她送回去。再穿过一条黝黑的巷子的时候,又是各种复杂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紧紧的挎着我的胳膊,高耸的胸已经挤到了我的肩膀,随着步伐摩擦着,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突然对她有了感觉,不知是动物本能,还是多年压制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恐惧和狂喜,或者燥热,
我醉了,奢望着这条路可以更长一些。
"你找过小姐没有?"她突然问我。
"没有,我没有这个习惯!"
"你可以来找我啊,不收你钱。"哈哈哈,
她在刺激我,暗示我,还是在嘲笑我,嘲笑我冥顽不灵不懂女人,刻板教条不谙世事。
"这个,还是算了吧。"我的口气已经全然没有了作为警察的威风。
"那就留个电话?"
"算了"我摆摆手说。
我看着她上楼,她一笑而扭头,旧楼道里昏暗的黄灯泡映衬出她丰满匀称的背影,美丽的恍若隔世的天人。
我们竟然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也算认识了。
回去的路上,我的脑中充斥着她的笑容,她的味道,她的红的唇棕的发白的肉,想着想着,心中江海翻波浪。
我想,她已经扎根在了我的心里
我们竟然又一次把她带到了警局。
她是和三个男人一个女人一同被带进来的,到了大院里,一个肥胖男人趁我们不注意,一巴掌又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的包也掉了,各种口红,卫生巾和化妆盒散落一地,我挥着拳准备冲上去,被同事拦下~~~
例行公事,开始做笔录。此处略去。
我知道了她叫谢兰,二十出头,由于年轻漂亮,又很懂事,职业算是小三。
但她从来不做出非分妄想,也绝不动摇正室的地位。因此,长久的被那个男人持有,对她厚爱有加,那个人在她身上花了很多钱,又在市里最好的地段给她买了房子,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的关系终于崩盘,而那男人的媳妇,也加入了争夺房产的阵营中。
我们不能解决他们的这种经济纠纷,最后以寻衅滋事了事,但我感觉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等我下班走出单位时,天已经快黑了,我看到她在不远处朝我点头示意,她似乎在有意无意的等着我。
我没有任何拒绝理由,走了过去。很奇怪,我的职责是擒拿抓捕疑犯,维护社会安全,打击黒恶,在她面前,这些似乎早已被自己抹去,了无痕迹。
我们在路边随便买了吃的,送她回家。
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心生爱意,似乎没有一点讨厌她的感觉,等我们快到老厂小区的门口时,她竟然跑过去帮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捆绑着捡来的废品,并仔细的系好,那一刻,我看到了她平凡卑微的身体里透出着高洁的灵魂,而这,无关乎出身和贫富。
她也许习惯了躲藏和胆小的日子,当有人看到她身旁是一位身着警服的小伙时,我感受到了她神采奕奕的目光。
"和我做朋友,你不会嫌弃吧。"
"怎么会呢,你们一样有善良的一面。"
她咯咯的笑着,拉着我的胳膊走上楼梯,打开了房间的防盗门,迅速关上。
扑面而来的是烟味,酒味,以及化妆品的味道,屋里老旧,陈设简单,阳台上养着各种多肉,如同这屋里充满着的肉欲气息。
我的头快炸了,紧张的血气上涌,下面迅速支起了小帐篷,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
她拉着我的手腕,推开卧室的门,一把将我推翻在粉红色的床单上,鞋一甩,骑了上去。
"你勾引我,这是犯法的知道么?"我的声音颤抖着。
"哦那你审我啊,但现在不是时候吧!"
她感受到了我的反应,哈哈哒的笑着说"老余,你好坏哦。"
对于大龄青年的我,对于整天绷着脸面对各色人等的我,对于多年没有被如此漂亮女孩亲昵的我,内心的考验可想而知,她看我不动,越发的放肆的扭着身子在我的身上蹭来蹭去。
我推着她,没有推开,但是,她下来了。
我们打开啤酒,靠着墙根,开启聊天模式。
她来自贵州一个偏远的山区,还没记事时,父亲就因为贩卖毒品被判刑,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后来母亲改嫁,但生活的并不幸运,然后又离婚,最后她母亲一气之下去了上海,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她是靠着外婆养大的,外婆瘦小的身体支撑起了养育她的义务。
在她十六岁那年,外婆去世,她的天空突然塌了,因为世界上再没有疼爱她的人。她只能放弃学业,独自一人来到了北方这个城市。
凭借着美丽的贵州嗓音和机智的性格,成了酒吧的歌手,由于年轻漂亮,被许多人看上,威逼利诱,拷打折磨,终于坠落深渊。
后来被那个男人包养,刚开始尚能温柔以待,后来变成虐待,鞭打野兽滴蜡什么的都玩过。再后来,开始逼她在各种直播上面脱衣,各种搔首弄姿的赚钱,她无法忍受。
一切如此痛苦,她不想被玩弄被折磨了,提出离开,可抽身哪有那么容易。
她的叙述,如北方的平地起风,猝不及防。
"你嫌我脏,你走吧!"她下了很重的语气。
我打开门,心很疼,无比剧烈的心疼。
我们开始了交往。
同事们已经知道我和一个小姐好上了~
各种闲言碎语如同北方的风一样吹进了我们的耳朵,但她,一笑而过。
警队里突然接到紧急部署,有两个跨省的疑犯貌似已经到了我们的辖区,被其他单位的同事发现了行踪,已经朝这边追来,必须一举拿下。
我们堵住了疑犯的面包车,他们两个人立刻下车逃跑,我追了两条街,当我用尽全力扑倒一个的时候,他慌乱中抓起石块,一回头砸在了我的太阳穴上,我的头部一阵眩晕,倒了下去,恍惚中听到电话铃响,又看到另外冲上来的兄弟死死的压制住了这个逃犯。
我在医院的走廊上坐着,白色的网罩已经把头包扎结实,她冲上来,朝我脸上一巴掌打了下去,
"艹,你他妈吓死我了,他们说你快死了,我以为见不到你了!草。"
然后趴在我的腿上由抽泣变为放声大哭,搞得走廊里的人纷纷扭头,我抱着她的头,热泪盈眶。
"看来这是动真情了!好好待她啊~"
同事们撂下这句话后离开,不知道是哪个人跟她说我快死了,我心里好气又感动。
我知道,她住的地方离这里至少四十分钟,她居然不到二十分钟,就出现在这里。
我是带着伤,戴着白色的包扎,头痛剧烈的和她完成了男女的仪式。
那一刻,北方有风,天地温柔,个中滋味,孰能破谛!
我们开始同居,我们的生活也变了,她的妆淡了,换了工作,开始到艺术书店里面任职,这样的女人终于露出了被罪恶灵魂包裹着的可爱。
我要她还掉那个男人所有的东西,她欣然同意。
我带她回了老家,母亲很热情,我不想告诉他们她的过往,毕竟,感情是自己的事。
她也毫无违和感,做家务,做饭,陪母亲各种闲逛,二人说笑,她的声音如风铃一般融化着我的心。
我们警队临时抽调到他市执行任务~~~
我最后收到谢兰的信息,是她告诉我要和一个好朋友出去玩,叫我不用担心。
可是三天过去了,三十天过去了,仍然没有音信。。
在这期间,我请求队长以出警的名义调查所有的酒吧夜总会,但一无所获。
有人猜测,是那个曾经包养谢兰的男人为了房产,杀了她。
也有人说,是那个男人的老婆高价请了一位小三劝退师,了结此事。
我却隐隐约约的觉得,谢兰已经死了。
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就突然这样离开了我~
而这一切,恍如一梦~
我也曾在噩梦中梦到谢兰被害的场景,如果是真的,在她挣扎的瞬间,是否会呼喊着我的名字。
北方的天空中,微风习习,北方的大地上,平地有风。
晨曦的光风干最后一行忧伤,
黑色的墨,染上安详。
华阳真逸
戊戌初夏
ps:又一次尝试以不同身份和不同的人物交织着写文章,深觉功力不够,不够强烈,欢迎大家评论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