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的诗意，平常的浪漫

——读《6点27分的朗读者》

6点27分的朗读者

两天不到的时间就读完了让-保尔·迪迪耶洛朗的小书《6点27分的朗读者》。这是一个简单，但却温暖的故事。

吉兰·维尼奥勒是一家书籍化浆厂的工人。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开动『碎霸500』，将一吨吨旧书粉碎，打成纸浆，以便循环利用。然而，讽刺的是，吉兰却是一个爱『读』书的人。每天下班前清理机器，他都会趁机把卡在机器齿轮中、没有化成纸浆的几页纸夹带回家，供他第二天早晨在乘坐地铁时朗读。

工作日的6点27分，吉兰都会准时出现在那一班地铁上，坐在车门旁边橙色的折叠椅上，从公文包中拿出前一天捡到到的几页纸，开始朗读。有什么他就读什么，菜谱、小说、历史书，不一而论。久而久之，他在地铁上有了忠实的听众，其中就包括莫妮克·德拉克特和罗塞塔·德拉克特两位老姐妹。她们每天早晨特意乘坐吉兰搭乘的那班地铁，为的就是听他朗读。终于有一天，她们向吉兰提出，想邀请他到她们组织的老年活动俱乐部去朗读。吉兰答应了。

吉兰并不喜欢自己这份工作。他很讨厌工头和另一个以开动机器为乐的工人。但在厂里，他却有两个朋友。一位是前操作长朱佩塞，他因为机器故障失去了双腿，获得了17.6万欧元的赔偿；另一位是看门人伊冯，热衷于朗诵诗歌和戏剧，尤其对亚历山大体着迷。

不用说，吉兰单身。他养了一只金鱼，名叫『鲁热·德·利尔』——与《马赛曲》的词曲作者同名。每天他都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朱佩塞出了工伤事故之后，他多了个差事：帮助朱佩塞找齐那批混杂着他双腿的纸浆制作成的纸印刷的书籍。这批『载体表现』一共有1300本『单册』。为此，吉兰混迹于塞纳河畔的旧书摊，与旧书商打交道。他明白，寻找这批书是支撑朱佩塞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当他从书的作者的遗孀手中一下子获得了80多册时，他并没有一下子全部给朱佩塞，而是在他长时间搜寻无果，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吉兰就会授意和他串通的旧书商，通知朱佩塞又找到了一本。就这样，他们已经找到了759册。

终于，吉兰一成不变的生活被打破了。有一天早晨，他在地铁上捡到了一个U盘。里面储存着一位叫朱莉的厕所清洁员写的文章，一共72个文档，全部都是关于她自己的生活。和吉兰一样，朱莉渺小、卑微、无人在意。但朱莉的文章却透露着一股俏皮劲，直击吉兰的内心深处。他当天晚上就读完了全部72篇文档，第二天早晨开始在地铁上朗读这些文章，甚至在德拉克特的俱乐部上也一样。

吉兰把事情告诉了朱佩塞。后者凭借自己寻找那批书积累下来的经验，通过文章中透露的信息，定位了若干个符合描述的商场。吉兰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寻找，终于在埃弗里的一个商场中找到了二十八岁的朱莉。

第二天，朱莉收到了作为厕所清洁员的第一束鲜花，随着鲜花寄来的还有一封信、一块瓷砖和她的U盘。朱莉曾在文章中写道，她每年春分都会数厕所里从天花板到地面的瓷砖数量，每年都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今年——收到鲜花那天正好是3月21日，春分——却多了一块，预示着她一成不变的生活的结束。最后，她决定给吉兰打电话。

这是一本小书，写的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普通人的故事。实际上，吉兰也好，朱莉也好，他们的生活都很无聊。他们每天被囚禁在一个局促的空间中，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和都市中大多数人的生活状态一样：boulot, métro, dodo。然而，小说就有这样的魔力，再怎么无聊的事情，只要写成小说，就能变得充满诗意和浪漫起来。

正如作者借朱佩塞之口所说：『我感觉你终于有了寻觅的目标』，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追求，一个像理想一样的东西，支撑自己走下去。这也是这个小故事的温暖之处，它让钢筋混凝土森林里面无表情的人们看到了希望，在无聊的生活中，在黑白的城市里，也会有一抹浪漫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