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拜师礼】

窗外，大雪扑簌簌下着；窗内，火盆噼里啪啦烧着。

“师父过年好，素素给您磕头。”

姑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伯伯磕了三个头。伯伯端肃在椅上，只微微颔了颔首。

“这一年又长进不少，新一年还要百尺竿头。”

伯伯语气平淡，说着话，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姑姑赶忙起身，拾起茶壶，给他斟好了茶，然后端到他面前。

“师父喝茶。”

姑姑躬着身子，双手端杯，双眼下垂，极尽恭敬。

“好。”

伯伯接过茶去，喝了一口，便又放下了。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包来，两指夹着，递向姑姑，姑姑连忙接住。

“大吉大利。”

他们对视了一眼，终于笑了，我长出一口气。

“冀儿，来，你该拜师了。”

伯伯向我招手，我忙走过去，自觉跪到地上。

“冀儿，不知何方人士，现自愿归入我门，拜燕素素为师。今生，你当尊她如父，敬她如母。一生侍奉，不得怠慢。若无异议，我齐默已亲自点香，为徒收徒。”

“冀儿无异议。”

“好。”

伯伯示意姑姑，姑姑赶紧俯身过来，伯伯借着她的力，跪到地上，头顶香案上是三个灵牌，那是清门自开创以来的历代师祖。伯伯跪在那，闭目默祷，姑姑早已燃起檀香，躬身在后。

良久后，伯伯睁开眼，眼中清光如水，沉静如潭。他清嗽一声，回头向我招手。我连忙跪爬过去，到他侧身后。他半转过身，看着我，抬起手来，摩挲着我的头顶，然后按住我的头。我被他按得头垂下去，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开始不舒服。我用力梗着脖子，眼睛向上瞟着他，不知他这是干什么。他却面无表情，死死扣住我的脑袋。

“疼！疼！疼！”

我终于扛不住，大叫起来，一边挣扎。

“一入清门舍我身，我师如首为我尊。宁愿头断血流净，不叫师门被人轻。冀儿，记住了么？”

“记住了！记住了！”

我龇牙咧嘴地叫唤着，姑姑却忍不住笑了。

“好了师父，让冀儿起来吧，敬我一杯茶，行三拜九叩之礼就好了，我还得包饺子呢。”

姑姑走上来，搀过伯伯，伯伯借着她的臂膀坐回到椅上。姑姑整了整衣服，又抿了抿头发，然后坐到桌的另一边。我知道是时候行拜师礼了，忙跪爬到她面前，先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再跪下磕三个头，再起身再跪下再磕三个头。姑姑脸上半丝笑意都没有，素净的面容看上去很是威严，清丽的眼睛炯炯地看着我，我一时竟有些惧怕。

“师父，请喝茶。”

三跪九叩后，我斟好茶，恭恭敬敬端给她。她接到手中，吹了一下茶沫，轻啜了一口。而后低头看着一直跪着的我。

“既做了我的弟子，从此后你便要以我为尊。我也没有太多的规矩，对你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只有两点，你记好:一，不可以武逞凶；二，不可以剑做恶。你若做的到，你就点头，若做不到，你此刻反悔还来得及。”

我立即点头，她看着我终于露出了笑容。

“没想到我燕素素尚未而立就收了徒弟，师父，我这算不算青出于蓝？”

伯伯，不，此时我应叫他师祖，他转回头看着师父，病容上露出疲惫的笑意。

“你自来就比我强，早就胜于蓝了。”

他们对望着，突然沉寂下去谁都不说话。我静静地看着我的师父，心里很是安稳。

这年大年三十，我拜了燕素素为师，她28岁，师祖48岁，我13岁。我吃了平生第一顿饺子，茴香馅的，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