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 先贤（12）

“啊……今天是值得纪念的第两百天呐。”此时此刻，美国芝加哥某科学研究院内，一位蓬头垢面的青年对着另一位蓬头垢面的青年说道。

“哦，是吗……”另一位青年抚摸着自己乱糟糟的胡茬，在墙上刻下了第四十个“正”字的最后一笔。

没错，这两位被关押在小房间内，手脚上还带着特制镣铐的青年，正是奥兰与玄清易。

“啊……”玄清易摩擦着自己的下颚：“我想刮胡子……”

“有什么办法……”奥兰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谁叫你在狱卒面前拿那把小刀刮胡子的，结果人家一把没收了。”

“毕竟在他们眼中，我们这些危险的人是绝对不能再拿那些危险的东西了嘛……”玄清易平躺在地上，望着脏兮兮的天花板。

“银居然可以阻断后裔与量子态先贤的思维共享，难怪说银可以辟邪……”

“你这个说法搞得好像我们是邪似的。”玄清易伸出一只手，看着上头镀了一层银的镣铐，狠狠地将它撞在围栏上。在寂静空旷的关押走廊里，这声音跳跃游走在更多的铁栏杆上，蹦跳着穿梭到黑暗的深处。

黑暗中有更多漆黑的眼睛睁开了，充满倦意与绝望的望向发出巨响的区域，直到某房间的囚徒大骂道：“晚上不睡觉想干嘛？！”才又黯然的闭上了。

玄清易抚弄着双手双脚上的镣铐，用黑色的瞳孔望向黑暗，仿佛在凝视深渊。

这里是人类社会的另一面，是人类劣根性凝成的深渊。在这深渊里，有五十三个曾渴望正义与自由的无罪灵魂在无助中落往彼方。但即使在这里，这两位青年也曾经感受到过温暖与鼓励，那是一位对面牢房的大叔，拥有着让人浑身发暖的温柔目光。

后来，他在一场非人道的实验结束后，用自己的衣服结成绳子把自己吊死了。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他死亡的姿势——他够不到房梁，于是将绳子系在铁栏杆挂着的的大锁上，然后将脖子伸进去，用前躺的姿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这期间，他只要站起来就可以挽救自己，但他没有。由此可见其决心之坚定。

现在，对面的牢房空荡荡的。在里面栖息的只有死者的怨念。

“话说……我明天就要被送去试验了……”奥兰躺在床上，静静的向着一旁的青年说道。语气之平淡，仿佛只是要去超市买包泡面似的。

“许云明天也要去吧。”玄清易接口道，但他的目光却与平淡的语气相反。那是无比火热的信赖与愤怒，在这其中还包含着一缕无奈。

“对啊，估计我们很难活下去吧。”奥兰轻轻的摇了摇头：“你想吃泡面吗？”

沉默的青年看到，奥兰的眼中灼烫的目光，那是充满希熠的眼神。

“想啊，想的不得了。”玄清易淡淡的拂去眼角的泪水：“但我更希望我们三个一块吃。”

“是啊……许云也应该很想吧。”奥兰淡淡一笑：“但是泡面只有一碗呐……”

玄清易看着那碗从床下扒拉出来的泡面，泪水终于如溃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如果能出去，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做个普通人，当个作家。”

“我想继续开我家的西餐店，和我爸一起研究新的菜单。”

“啊，是吗。”

“是啊。”

两个男人，在黑暗中拂去自己灵魂的泪水。

第二日的实验，当许云与奥兰被送上试验台，解开手脚镣铐的那一刻。实验员们突然检测到了空间上的变动与重力子的异常活动，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按下安全闸，植入两人体内的控制芯片猛的发挥作用，向着他们体内注射了超过一毫升的氰化物。两人顷刻间毙命。

在他们的脸上，检测员们看到了两人至死都凝固在脸上的灿烂微笑，他们顿时不知为何紧张起来。管理者立即拿起通讯器，准备确认牢房内的情况。

下一秒，在几乎毁天灭地的高光下，整座实验室化作灰烬。站在灰烬旁的，正是存活的五十三位先贤能力者。他们在爆炸的前一秒被虫洞转移了出来，而玄清易自己则将五官隐藏在黑暗中。

前一晚的对话已经奠定了今天的计划，当许云与奥兰两人的镣铐被解开时，突然暴动的重力子将玄清易的镣铐精准的碾作犟粉。而许云隐藏的先贤能力中，还包含着薛定谔的分子生物学，她利用量子环境做到了暂时的空间连接，将玄清易体内的控制芯片成功摘除。这样，即使真的被遗留的研究员发现，至少玄清易是不会死的。

“你俩真是太讨厌了啊。”面无表情的青年望着那堆混合着两人骨灰的灰烬自语道：“擅自决定别人的人生，凭什么大家不能一起吃泡面呢？什么泡面只有一碗……我是那种如此自私的人吗？大家分着吃不好吗？”

“泡面只有一碗，但他们让给了你。”隔壁牢房的另一位青年说道：“好好品味这杯泡面，我们会和你一起品味一生的。”

“奥兰……你问过我出来以后要干什么。”青年蹲下捧起一捧被自己的奇异点炸出来的灰烬，任由自己的泪水滴落在上面，融进这片焦黑的苦难大地：“抱歉，我还是不当普通人了。”

“向他们致敬！”站起来的青年向着那片灰烬的中心喊道，这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地上。他身后的五十二人默默的跪了下来，爆发出如天地崩坏的哭声。

那是祭奠英雄的泪水，这一跪下，隐藏着无数的哀悼。那些曾相信正义的灵魂，又一次选择相信了公理的存在。

“今后，希望大家做出选择。”玄清易在空旷的天地之间转过身：“是与我一同抵抗非人道实验，或是回归普通的生活，希望大家做出选择。”

哭声沉默了，五十二双眼睛默默的看着这位青年。

“若选择回归，便就此离开吧。我不会怪你们，因为这是你们自己对自己生命的选择。”青年平静的说。

人群保持着寂静，就这么寂静的沉默着。当第一位决定的囚徒离开后，人群也终于开始崩溃了。他们陆陆续续的散开了，一小时后，青年面前只剩一片荒凉。

他不失望，他尊重他们的选择，也衷心希望他们过上良好的生活。

于是玄清易向着机场缓缓走去。

[科幻] 先贤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