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华》人物记(十)

今天我们来说说《世说新语》里，那些令人“啧啧”称赞、拍手叫绝的聪慧儿童的故事。

先来说说晋明帝司马绍小时候的故事。

司马绍五六岁的时候，坐在父亲元帝司马睿的膝上。时值有人从长安来，元帝于是问长安和洛阳一带的消息，想起中原沦陷，不觉间，泪流满面。司马绍问父亲为什么哭？老皇帝把永嘉之乱，四海南奔的事告诉了儿子，随后问儿子:“你觉得我们离长安远，还是离太阳远？”司马绍答:“自是太阳离我们远，我只知道有人从长安来，却没听说过有人从太阳来。”回答的简单明了有理有据。元帝甚是惊喜。转天，元帝宴会群臣，把昨天的事情跟大臣们说了一下，特意叫人把司马绍抱来了，当着群臣的面把昨天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只是司马绍的回答不一样了，他说:“太阳近！”群臣互相观望，等着看皇帝的笑话，却不料司马绍神情忧伤的说:“我举头能看到太阳，却不见长安。”满座皆惊: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么发人深省的话！一些从南方而来的老臣，听着司马绍的话，不禁想起中原故土，悠悠往事，潸然泪流。

晋明帝司马绍成年后英武果敢，在政治上也很有铁腕，终成为司马昭之后，少有的兼具文韬武略的帝王。

钟会、钟瑶两兄弟出自名士望族 。其父是书法家钟繇，官至太傅、太尉。其祖父是与陈寔、荀淑齐名的颍川长者钟皓。13岁那年，魏文帝召见弟兄俩。钟毓面有汗，帝问:“卿面何有汗?”毓对曰:“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复问会:“卿何以不汗?”对曰:“战战栗栗，汗不敢出。”钟会和哥哥钟毓当初一起被魏文帝曹丕接见，在大殿上面对皇帝，两个少年战战兢兢，钟毓流汗不止。曹丕问:“美丽少年，你为何一直在流汗？”钟毓答:“因为战战惶惶，所以流汗如浆啊。”皇帝随后又问钟会:“你呢，为什么不流汗?”钟会答:“因为战战栗栗，所以汗不敢出呀。”曹丕大笑。

聪明敏捷如斯，如何不让人赞叹欣喜！

孙胜，东晋最负盛名的史学家，著有《晋阳秋》和《魏氏春秋》。他有两个儿子，孙齐由和孙齐庄，非常聪明。有一天，荆州刺史庾翼之子，庾爰之去拜访孙胜，见到他的儿子孙齐庄，正在外面玩儿，于翼早听人说孙盛的两个儿子聪明，一时好奇心起，便想试探一下，问:“孙安国(孙胜)去哪儿啦？”古时候最忌讳对方提父辈祖辈的名字，如果对方提点父辈祖辈的名字，是大不敬的。孙齐庄看了于爰之一眼，答:“在于稚恭(庾翼)家。”真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于一愣，接着跟了一句:“诸孙大“盛”，有儿如此。”孙齐庄从容道:“未若主庾之“翼翼。”“翼翼”典出诗经，在“小雅”篇中，有我黍与与，我稷翼翼”之句。后来孙齐庄跟人说:“还是我胜利了，他爹的名字，被我喊了两次。”不禁莞尔，小孩子的得意跃然眼前，神童也是童啊！

孙盛为庾亮的参军时，一次带着两个儿子跟随庾亮打猎。庾亮发现孙参军的小儿子，也就是七八岁的孙齐庄，正神气活现地骑在一匹马上，庾亮大笑，问他:“孙家小孩你也来啦？”孙齐庄拽住缰绳，板直了身子，高声应答:“其旗茷茷，鸾声哕哕，无小无大，从公于迈。”语出《鲁颂、泮水》，意思是“只见那旌旗飘飘迎风招展，车驾鸾铃声声响悦耳动听。无论小人物还是达官显贵，都跟着鲁侯一路迤逦而行。”将军仰天大笑。这样聪明的孩子真是让人愉悦啊！其实庾亮早就听说他的参军的两个儿子都很聪明，孙齐庄优胜，在此以前曾经特意试探过。一天在府上，庾亮问孙齐庄:“你哥哥叫孙齐由，欲向谁看齐？”孙齐庄回答:“古代隐士许由。”庾亮又问:“那么你呢？”“当然是向庄周看齐啦，”孙齐庄答。庾亮问:“为什么不仰慕孔子？”孙齐庄答:“孔子为圣人，凡子不敢仰慕，更难企及。”

妙啊！对答如流，言之凿凿，岂一个“聪明”了得！

还有一则风趣的小令。说的是吴兴太守张玄之，少以聪颖著称。在他八岁那一年，正赶上换牙，门牙掉了。有一位名士路过其家门口，此前也知道张玄之是个不凡的小孩，于是故意戏弄，:“你嘴里怎么开了个狗洞？”张玄之头也没抬，应声而答:“正是为了让你这样的人从此出入。”张玄之聪颖，还有比他更厉害的，比如，顾敷。两个孩子都是大臣顾和的外孙。那一年，张九岁，顾七岁。顾和带他们去寺院里玩，在佛像前有人在哭泣，有人则没有。顾和就问为什么，张玄之答:“被佛呵护的人在哭泣，反之则不泣。”顾敷说:“不然，忘情者不泣，不忘情者自泣。”听听！这哪是七岁孩子说的话?更像是哲人的高论！

聪明如斯！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