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姐妹团本名不常被人记住,正如她的人不美不丑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站在新人身边既不会抢了新娘风头,也不会因颜值太差而拉低了姐妹团的水准,所以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她成为了谁,谁,谁姐妹团里的一员。一开始是因为她的无存在感成为了姐妹团的首选,后来是因为到了一定的年龄,身边人大多结婚,属她还单身,所以很自然的,Miss姐妹团依然是姐妹团成员的首选。这一年,恰逢Miss姐妹团奔三的年龄,周围的朋友像开了挂似的,一个个都计划结婚,所以在前一年的年底,Miss姐妹团的档期就被安排满了。Miss姐妹团的妈妈问她:“整天去给别人当陪衬有什么意思,看到别人都结婚了,你心里作何感想?”Miss姐妹团想都没想,傻乎乎的高喊:“祝姐妹们幸福!”
Miss姐妹团貌不出众,却长着一张类似江南女人的清秀小脸,有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温顺而内敛。她不属狗,却天生怕喝太烫的热水,亦不喜欢冷冰冰的饮料,一杯温水,和人类体温最接近的温度,于她,刚刚好。
在年初朋友的婚礼上,Miss姐妹团碰上了一个瞧对眼的男人,她把他称为“温水先生”,因为他温文尔雅,有着令人着迷的好脾气。Miss姐妹团在婚礼群里找到了他的微信,添加,他也通过了。Miss姐妹团总是似真似假的在聊天里说着暧昧的玩笑话,并把对方的备注改成了“温水先生”。直到有一天——
Miss姐妹团对他说:“我喜欢你,我愿意把我所拥有的所有好吃好喝的都捧到你面前,你愿意喜欢我一点点吗?”温水先生依旧不冷不热,“我并不知道你这话是玩笑或是真话,但我的回答只会是'不愿意',姑娘你这问题并不公平。”
刺眼的“不愿意”三个字穿过Miss 冰块的视网膜,直接控制了她的神经中枢,让她经历了一场无形的“冰桶挑战”,刺骨到无法动弹。她愣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手机屏幕,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该怎么回,该怎么办?”她问从不曾给过答案的沉闷空气。此刻的她,恐惧而慌张。最后,她深呼吸,手指颤抖着,故作镇定回复:“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然后不等对方回复,立刻删掉整个微信,反锁房间的门,关上灯,跳上床用被子蒙头严严实实遮完全身每一个部位,躲进了只有她自己的世界。
被子里,她在睁大眼睛只能看到黑暗,她竖起耳朵,只能听到自己大口的喘息,而这环境竟慢慢安抚下她,仿佛躲在被子里,时间可以被停滞,世界可以被隔绝,她终于可以假装,干了蠢事情后,是不用理会世界反馈回来的任何变化。
过了好久,Miss姐妹团的神志开始清明,她仍旧躲在被子里。她发现自己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无意识抓着手机,最终,她还是拨出了电话。闺蜜接通电话,Miss姐妹团小心翼翼的说:“我表白了,他拒绝我了,然后我躲在被子里好久没敢出来。”闺蜜那边没有立刻回复,沉默了片刻,隐隐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叹气的声音,闺蜜说:“你不停跟我提这个人时,本以为你只是对他好奇,没想到你已经陷得这么深,可能连你自己都没发觉吧……”
Miss姐妹团当晚还是掀开了被子,在第二天重新安装了微信。重新登陆微信,除了系统提示的信息,界面一片空白。“他果然没给我回话。”Miss姐妹团幽幽的说。
被拒绝的那个星期,她脑里一遍又一遍回忆起两人的微信聊天内容,她慢慢发现对方通篇的敷衍,回复只是出于礼貌,可自己并非感觉不到,只是选择了看不到。
被拒绝的第二个星期,她开始讨厌喝温水,开始逼自己喝热水,喝冰饮。
被拒绝的第三个星期,她开始毫不在乎的公开跟人说自己表白被拒,可言辞中总会走漏那一丁点的不甘心。她说:“男人就像一杯温水,加热水会被他反弹烫到,无法入口;加冰水,水凉了,心也凉了;只能一点点加热水,然后花点时间让它冷却,调制到适合自己体温的温度,才能喝下去,养自己的胃。但是——事实是,以上纯属屁话,如果打从一开始,一杯水来自火星,一杯水来自地球,再怎么调温,也是密度不兼容。”
被拒绝的第四个星期,她会时不时想起温水先生,然后下意识掐自己的手。
被拒绝的第五个星期,她若再想起那些自己干过的蠢事情,就立刻强压下与之相关的任何念头。很多人不理解,只见过一面,只追了几天,能有多深的感情,有多难放下。Miss姐妹团也不明白,自己这一次怎么会有如此重的执念,难道应了谁说的那句话:“当遇到真爱,男人会变得胆怯,女人会变得胆大。”
被拒绝的第六个星期,她的生活再也找不到温水先生来过的痕迹,一切如常。
被拒绝的第七个星期,她参加闺蜜的生日聚会,喝高了,躲在角落里,自己将酒杯满上,干了,再满上。这酒加了冰块,一杯下肚,从喉头一路冷冻到胃,难受,她并不喜欢。Miss姐妹团沿着杯沿,一圈又一圈循环画圈,她托着腮帮,自言自语:“在今年,若再碰上,或者他主动找我,我便要耍心机勾引他,因为那是老天爷的安排,碰上我是他倒霉。若同在一个城市也碰不上,他也不再找我,那我便放弃吧。”
被拒绝的第八个星期,擅长记人长相的Miss姐妹团似乎记不起温水先生长什么模样,或许从来就没记过。
半年后,Miss姐妹团终于释怀,也认清了一个事实——他是温水先生,却不是你的那杯温水。
半年来,Miss姐妹团强迫过自己喝热腾腾的姜茶,干下加满冰块的啤酒,可她始终也改不了自己只喜欢温水的本质。于她,一杯简单的温水,刚刚好。
妈妈给Miss姐妹团介绍朋友,也就是相亲,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但看到二老兴致甚高的张罗着这事,也就去了。对方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有车有房,收入稳定,性子温和,是一个适合相处的对象。男方没表态是否喜欢女方,但也没表态不合适,更像乐见其成这段关系的成立。但Miss姐妹团,却直接表态,并不来电,她喜欢温水,但这杯温水并非是最贴近她体温的37度。直接明了的在一开始说明白,这是对彼此的尊重,她又脑袋被门夹想起了温水先生。
回到家,厨房里Miss姐妹团边洗着碗边有一搭没一搭向妈妈汇报今天相亲的结果。妈妈质问她:“过了30岁就是别人选你不是你选别人了,你觉得过了30岁,你还能挑谁?看看你自己,也没什么料,那些优秀的人凭什么会看上你?30岁后,满大街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你拿什么跟人比?”Miss姐妹团今天一天的情绪都不对,异常的暴躁。她不明白,一个平庸的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有喜欢一个比她优秀的人的权利,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喜欢一个的确高攀不起的人,大家都是普通人,为何在自己亲妈眼里就成了不堪?她没想伤害过谁,为什么每次顺心之举都会是给别人添麻烦,她是不是真的很蠢很任性?可这明明是她的感情,她的人生,结果好坏都是她自己承担,任性又怎样?很蠢又怎样?谁不是头一次做人?最后一丝的理智被困惑与愤怒压崩,她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对妈妈大吼:“为什么是女人就必需嫁人生子?好像女人的人生价值只能用男人来体现似的!我是女人之前我的身份是人,男人30一枝花,为什么我不可以30是开得更艳的牡丹花?没人选就没人选啊,大不了我养只狗来陪自己过活又怎样?我知道,你和爸就是觉得丢脸,怕亲戚邻里笑我们家养了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妈妈被这样的女儿吓到了,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Miss姐妹团吼完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别过头不说话,不敢直视自己的母亲。她打开水龙头,继续洗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过了好久,厨房里没有一点人声,只听到水哗啦啦的流淌,磁碟偶尔的碰撞,以及她的心“扑通、扑通”强烈的跳动,她顺着自己的心又干了一件蠢事情。
“你果然是个自私的人,从来只懂爱自己。”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Miss姐妹团转过身,看到自己的母亲拿着抹布慢慢擦着煤气灶,已是红了眼眶。“谁理那些嚼舌根的人要说什么诨话,吃穿又没求他们,我怕他们干啥。别轻易说什么自己过活一辈子,你没试过不一定真的承受得住。你现在年轻没感觉,当你年纪再大点,身边的朋友各自成家,不再有人陪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句难听点,你哪天生病了,被人欺负了,谁会第一时间去照顾你替你出头,不也只是自己的枕边人吗?爸妈老了,不可能陪你走完一辈子,只不过想看到能有一个人来照顾你。你就是个自私的人,从来不替父母想想,不想想什么是天下父母心。”“妈,我……我不是真想自己一个人生活,我——”“我老了,你也是个大人了,我管不了这么多,儿女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妈妈心平气和的说着话,没有一点埋怨,更像是无可奈何的妥协。“妈——其实女人老后不只是生儿育女,人老珠黄,还可以有其它的模样,比如优雅的老去。”“都随你吧。”妈妈扯着嘴角苦笑,拒绝继续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被拒绝的第三十个星期,Miss姐妹团坐在床边,两手环握装有温水的透明玻璃杯,感受里边的液体友好的向她指尖传递没有一点侵略性的温度。与母亲矛盾爆发后,Miss姐妹团从长辈的视角看到婚姻的另一个模样,不仅有男欢女爱,生儿育女,还有责任——用道德和法律以及情感来让两个人履行彼此照顾的责任。“这算间接养老吗?还是互助型养老?”Miss姐妹团再次询问沉闷的空气,而空气依然给不出答案。
被拒绝的第三十一个星期,Miss姐妹团偶然想起温水先生,想起对温水先生大胆说爱的曾经,胸口涌上一股暖意,喜欢一个人的悸动还是存在。她不再强压某些记忆的闪现,某些情绪的袭来,这些东西让她拥有过表达真实自己的勇气,这是她从未碰触过的一面。所以他的出现,自己的犯傻,怎么说都是件值得感恩的事情。
被拒绝的第三十二个星期,有朋友询问Miss姐妹团是否愿意担任婚礼的姐妹,她摇摇头,调侃道:“当姐妹的次数太多,已经腻了,而且伴娘服真的反人类,勒得人难受。”
被拒绝的第三十三个星期,Miss姐妹团说“不”的次数越来越多,她跟自己说:“对的,我是朵水仙花,只会爱自己。自私是个褒义词。”
被拒绝的第三十四个星期,朋友说有个好男人介绍给她,Miss姐妹团思考后回答:“好。”
被拒绝那一年的12月31日,Miss姐妹团和一众好友相约商场前一起倒数跨入新的一年。“10、9、8、7……”商场前挤满了人潮,大家统一随着大屏幕的数字跳动高喊倒数的数字。“3、2、1,新年快乐!”人群沸腾起来,恋人相拥,爸爸肩头上的儿子开心的手舞足蹈,迎接新年的到来。大屏幕不断出现“Happy New Year”的字符以及各大品牌员工祝福的短视频,人群在一派和气融融的氛围中散去。Miss姐妹团已经忘了年初参加的婚礼,忘了温水先生的长相,忘了生命中饮下过这杯温水的插曲,那个人牵手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迎面走来,并在女孩额头,低头一吻。而Miss姐妹团的身旁也已经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两人均像没认出对方,没有招呼,没有侧目,如来来往往的路人甲乙丙丁,擦肩而过。闺蜜从屈臣氏里出来,Miss姐妹团身旁的男人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勤快的接过闺蜜手中的东西,一手搂上闺蜜的腰。“我们先走了,你要我们顺便捎你一程吗?”闺蜜笑着问。Miss姐妹团摇摇头,“快走快走,都做了一晚上的电灯泡了,瓦数够高了。”
除夕前夕,Miss姐妹团去理发店要求剪短头发,直男店长对她说:“长发很适合你,剪掉多可惜啊?”她若有所思的抓起垂在两边的黑发,低声说:“我只是想更洒脱些。”Miss姐妹团抬头看着镜子里长发披肩的自己,上扬嘴角,故作不在乎的说:“师傅剪掉吧,等我碰上喜欢的人,再重新续起长发把人勾引过来,现在是不需要这长发了。还有可不可以给我来杯温水,谢谢你。”
Miss姐妹团参加了很多场朋友的婚礼,从来都是为了新人不冷场,冲到台上去抢捧花,然后默默退到人群最后,接不到花的位置。在剪短发的当天晚上,她做了个梦,在一场每个人都兴致高昂的婚礼里,她拎起长裙自发冲到人群前方,伸手去抓空中的捧花,并且抢到捧花,稳稳地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