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

这泡面本来是不想买的,不过遇上了支付宝日。又想到刚好很久没吃了,偶尔尝一下也不坏。

特地选了个老坛酸菜味。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排货物架的泡面,我就选了最讨厌的口味。一股浓烈得像馊掉了的味道,加上铺天盖地广告里的汪涵,总给我一种恶心感。

回到住的地方,三下五除二,就煮好了热水,打开包装,撕开酱包。说实话,把酱料包做得像极了安全套,我也蛮佩服设计的人,到底是有道理在的,只是我不理解。

门外似乎有人敲门。不过我没开门的心思,水壶端在手中,我在掂量着,要倒入多少水量,才能掩盖着“馊掉”的酸菜味,因为我实在不想把这玩意放入我舌头上,任由其蹂躏分布在我舌头上一万多个味蕾。

门声似乎不想停下来。我就纳闷了,真可笑啊,敲门没人应说明里面没人啊,拼命敲难道门里面还会长出一个人来?或者打扰到人家休息這点基本礼仪都没?

“是我,你在里面吗”

嗯?敲门声变成了人声了。我放下水壶,摸着下巴努力回想起这声音。啧,好熟悉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貌似不关我事啊。要不开个门看看?

妈的,我泡面都还没倒水。

“开门吧”

准备拧开门把,这声音倒让我吸了一股凉气。印象中的记忆让我思绪有些混乱。下意识我拧开了门把。

“我就知道你在里面的”

很肯定,这人我不认识。但这话说得就像两个熟人寒暄一样。她笑着,但我看出是强颜的,带有一点尴尬。别说了,整个气氛本来就处于尴尬。我看了看面前这人,一身简洁素白着装,淡雅的妆容,站姿玉立,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我挺喜欢她的气质,但我知道我是不认识她的。

而且就算这样,一种厌恶感忍不住从脚底涌上喉咙,使我的五官产生了复杂的扭曲。

人就是这样,对于天生惹恶的人,就会不自觉表现出来。

她似乎没留意到我的表情,径直走过,若有心思环顾四周,坐在我沙发上。

“这里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吧?挺好的,看来你过得还好”

我杵在门边,盯着面前的这个陌生人。我说有病吧?二话不说坐在我沙发上,还振振有词的套熟络。要是你是卖保险的分分钟轰你出去。

拿起水壶,倒入100度开水,酱料包在高温下渐渐随水流化开,蒸汽腾气,倒是有种热包子新鲜出炉的感觉。我知道这是泡面,还是老坛酸菜味的,想到这个我又恶心。

“你怎么吃起了这个,你不是说过不吃这吗,味道很恶心的”

啊哈,这人看来也是对老坛酸菜嫌弃啊。话说,我和你说过这吗?这人一直在对我套熟络,怪烦的。

盖上泡面,只要静静等上3分钟,就可以吃了。但我觉得需要5分钟,5分钟足够让面软糊,这样入口才简单。有个人这样告诉我的,但我死劲都想不起这个人。

想记起的东西总是忘记,想忘记的东西总是假装忘记。

“我们差不多4年没见了吧,时间很快啊,曾经我们也这样吃泡面,不过和你说过这样不健康,你还吃”

笑话,谁都知道不健康啊,要你说?我越来越对面前这个人产生说不清的厌恶感,浑身上下都让我讨厌。特别是一身素白的衣服,像是丧衣。

泡面边缘不时有逃出来的热气,沿这四周散开,大概是盖子没盖密封,隔着不远就能闻到一股酸馊的酸菜味和味精味。那味道真心让人失去食欲,但偏偏鬼使神差,今天就买了这口味。

一个房子里有两个令我恶心的物体。

“老坛酸菜这股味道一直都很难闻的,我从前就不喜欢吃,有一次你还给我买了,我忍着恶心还是把它咽了下去,店铺不是都关门了吗,你只能买到这个口味”

她煞有其事讲着,我也却当真了,我相信她是不喜欢老坛酸菜面的,因为她边讲着边用手捂着鼻子,样子有些滑稽。

“为了买这面”她接着说,“你是跑到了东丰路那家店铺买的吧,虽然家里光线不好,但我还是看到了袋子的包装”

我不知道她嘴里说的那个人是谁,但应该说的不是我,然而屋里就两个人,这个“你”很难让我想到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总不会是指桌上的泡面吧。不过东丰路我倒是知道在哪,那一片区是城中村,住着一群往市中心上班的人,上下班来回要3,4小时,就算这样公交也是挤得满满的。因为房价便宜的原因,房源一直也是紧缺。我在那住过,在周边吃饭,一顿饭最便宜15块,店铺里放不下的餐桌就索性摆在大路边,每到下班时刻,一堆西装混着拖鞋的人就在这块地方吃饭,路上的小轿车呼啸而过,带来一阵废气。

当吃饭再也不是生活,而是记账里的一部分,那才是打拼。

后来我发誓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都过了5分钟了吧,面快糊了”

经她这么提醒,那泡面也差不多可以吃了。

打开盖面,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夹带着那酸爽味道,使得我浑身一抖,然而面条已经泡水发胀,占据了整个面盒。

“那面的味道现在闻起,还是觉得反胃”

我没心思搭理这个人。不过那味道是难闻没错了。我拿附带的叉子,随意搅拌了几下,面条随着叉子的搅动,形成了螺旋状,咋看还挺像梵高的《星夜》,旋转到扭曲。据说梵高死前患有精神病,一大早走向一块麦田,举起枪朝着胸口开了一枪。

操,面前的泡面还没下口,倒是乱想着19世纪的人物。

听说起,泡面最好吃的是第一口,慢慢胃里面被嚼碎的面渣开始起反应,会导致接下来的面还没入口就变恶心。对这毫无科学根据的扯淡,我也无法反驳。

“对了”,她顿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很复杂,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迷离,好像要宣告什么重大事件。

她这举止只是让我觉得很奇怪,毕竟这么一个外人,很难相信有这样的表情。我把侧过去的目光继续回到泡面上,端起叉子,尝了一口。反复在嘴里嚼动,试着用舌头把这酸菜味熟悉一下。

“我准备结婚了,就在下个月”

在我嘴里来回蠕动的面条,就在准备吞下去瞬间,产生了无比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冒喉咙,那感觉像是拼命掏空胃酸,挖干胃汁,然后从嘴里倒出来,使得那原本就如同馊水般的老坛酸菜变得更似如屎,占据整个口腔。我赶紧捂住嘴巴,不为让这屎吐出来。但蜂拥而上,令人作呕的神经刺激使得我连滚带爬翻进马桶。整个过程十分狼狈。

洗漱了口腔,转身看见她站在我身后,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手和脚找不到位置,反正看起来很不淡定。

“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表示没事。也怪,从来没想到一碗小小的面有如此的冲击力。以前最多恶心,现在直接吐了。

“没事就好,那请柬我放你桌上了,我结婚你记得到”

突然间我脑里昏眩,全身放软,但我还是努力站住。我看这面前的这个人,陌生而有了熟悉感。让我产生如此的反应,原来不是泡面的原因,而是她说的那两个字。

瞬间天昏地暗的两个字。

她走向大门,转身也向我摆摆手,表示再见的意思。

我好像对这个人有些不舍,想拉住,但又迈不出脚步。好像很久以前我们之间也有这样的场景,摆手的那个人,也是她。瞬间脑里极力想忘记的片段涌出记忆。就是想忘记,假装也是徒劳。

妈的,差点就喊出了她的名字了。

还有那泡面,我要赶紧倒掉。


(原创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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