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碎片｜雨声，人声

雨声断断续续，只是隐约间能听到敲打窗沿的叩击，像磨损了线的串珠，一颗、一颗弹落地面，有的已重获自由，轻佻、雀跃，也有的还藕断丝连，摇晃欲坠，更多的是还被那红晦的丝线牵连在一起，齐整栓住，挣脱不得。

刚刚转钟的雨夜，安静中透着凉凉的冷意，听不到人的声音，白日的人声鼎沸，喧嚣嬉闹似乎被关进钢筋水泥糊得黑匣子，靠近不得，触摸不到。

汽车驶过路面和轮胎摩擦，经过凹凸不平的水洼，在耳边刮出一阵阵风的声音，簌簌作响，一道又一道，一道又一道，数数的时候只觉得是握着钝刀搓磨砂石，粗砺生硬。偶尔，汽车鸣笛如破嗓的鸟儿拖长音调划破夜空，这才有了几分人的生气。

人是怎样一种奇妙的生物啊，喜怒哀乐并不绘就纸上，而是在言行举止中透露一星半点。可这一星半点也没那么容易捕捉、读懂，要观察表情，要思量动因，有时候只是一个错眼就放过了眉梢嘴角书写的真实。

有人伤怀悲苦，劝慰之时总会状似深有感受，“你的痛苦我都懂……”。以前总觉得这话太好用，既能引起共鸣，又能叫笨嘴拙舌的人不显难堪。至于劝慰效果是否突出，并不在意，谁叫我本就没什么与人沟通的天赋呢？这样的招数用得老了，也会瞎琢磨，还有没有更好交流技巧能够多说几句，还能够让人破涕而笑？后来，在网络搜索了些箴言金句，偶尔也能解燃眉之急。

语言，是沟通的桥梁。果然不假。

这在夜深人静的片刻，我几无睡意，总想找个人说句话，听一听或高亢，或清朗，或平和，或温柔的声音，即使如利剑划破雨帘、如鸭群叽呱聒噪也好。

白日里，总因听不懂那意味模糊的话语懊恼，也因似乎听懂那些善意忠告五味杂陈，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符合对话人的心思。有时候会觉得双商感人指得应该就是我这类人。到了夜晚，嗡嗡振动的手机，语音视频的叮咚，从最初的迫不及待回复，想方设法找话题到淡淡地淡淡地，看着闪烁的手机屏幕，竟不知该如何回复。当然，也有时候会傻里傻气地开心，与友人聊天无论是说些什么，都觉得内心熨帖，像是寒风中的一碗姜汤，我在这里，而你在那边，一根看不见的线维系着温暖。

顺着手机通讯簿下翻，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想象拨通电话的瞬间，电话那端的面孔，是发面馍馍一样茫然，还是皱巴巴的包子脸，也许是如黄金饼熠熠生辉？毕竟，午夜十二点是人的神经最活跃的时段哩。

可是，打过去，要说什么？

你好，我突然想找个人聊会儿天，你有空吗？

我不禁哑然失笑，这样的开场白真是笨拙。应该会让人觉得无聊，然后挂掉的。被打断一场清梦的也没有好理由，真是无礼。

亲，我这会心里很乱，想找个人捋捋，你能帮我吗？

这样的寒暄，或许那些交往甚笃的好友会第一时间打起精神，睡眼惺忪，哈欠不止地陪我漫无边际的谈心。但是，这样的时段，这般清冷的寒夜，我又怎能打断她们悠长而缓慢的沉睡。

要不放首音乐，制造些动静？点开播放器，来回拨弄，那些曲调一点点掩盖住淅沥沥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