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纪行│宝鸡

文/西秦木子

安排好公司的事，背上简单的行装，坐地铁直奔火车站。准备已久的旅行，到真正出发的时刻，心情依旧有点激动。只有真的踏上旅程，坐在火车上，整个人才慢慢安定下来。选择火车，是喜欢它的慢，喜欢坐在车窗前看着外面的景物、大地，带着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慢慢转动。左右两边，就像两个巨大的轮盘，在嘎嘎转动，火车就像一支古老的箭，被慢慢射出，越来越快。此时，内心则会平静下来，慢慢地与现实脱离，随着火车的节奏，在自己人生的各个阶段穿越。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地域、不同的事情、不同的人，甚至天气、当时的感觉等等，自由切换，神游八极——享受真正的旅行的快乐。而飞机和高铁给我的感觉永远是工作，快节奏，只有目的，没有过程。

广州到宝鸡，29小时，从京广线折到陇海线，由南到北再到西，漫游大半个中国。除去睡觉的时间，在车窗前静坐了近20个小时，其中有8个小时是夜间。夜间的黑比白天更具有想象的空间，更轻松、自在。20个小时，把一辈子的事过滤了好几遍。人生苦短，时光如飞矢，在这20小时里又一次有了深切的感受。本来凌晨1:30到达宝鸡，结果晚点2小时。凌晨3:30，走下火车，吸一口宝鸡的空气，立即感受到秦岭山风的凉爽。习惯了广州夏天的湿热，深夜猛地站在宝鸡火车站广场，感受深深的秋凉，真有点恍惚，不知身在何时、何处。似乎仍旧在过去人生的时空里穿越，一下子回不到眼前的现实世界。

和其它城市的车站一样，广场被铁栅栏分割成迂回曲折的回廊，迷宫一样，只能从指定的位置进出。下车的人不多，从昏暗的出站口出来，走过一块狭长的空地，很快分散，融进街道，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有几个民工，躺在台阶上睡觉。站在距出站口50米的地方，被凉爽的夜气包围，目光越过铁栅栏上空，进入寂静的市区，在远处高大的楼房黑影中飘移，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因为是半夜抵达，不方便接站，所以没有通知同学朋友。拉着行李箱，在广场上走了一个来回，反复踩踏大地，感觉是实实在在地到了宝鸡。计划一早就上秦岭，回凤县老家，所以不用住店。拐进候车室旁边的面馆，24小时营业，真好。叫一碗臊子面，加一碗擀面皮，正宗的特色食品进入体内，回家的感觉就更实在了。

天亮还要一个多小时，取出预备的索罗的《瓦尔登湖》来读。两个店员重又进入梦乡，其中一个年龄大点的鼾声如雷。有鼾声作伴，智者的思想总是断断续续地传进我的大脑，好在之前已读过几遍，断掉的部分可以自动接续。一边看书，一边留意窗外夜色的变化。从5点左右开始，天色明显地开始亮了。仔细辨别，甚至可以看到黑白相交的界线，正从远处秦岭山顶上下移，开始比较慢，然后越来越快，突然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朦胧的晨曦中了。仿佛遮盖万物的幕布，被一只巨手慢慢，然后突然揭开。我赶快跑出店门，想看看宝鸡的日出。在广场上转一圈，找不到合适的高的建筑物，也来不及了，只好作罢。在心里把能够想起的在宝鸡居住的同学的名字默念一遍，用意念发声给他们，叫他们赶快起床，大家一起看日出。他们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流落南方20多年的我，会在某个夏末秋初的深夜，潜入宝鸡，在晨曦里，在火车站广场，呼唤他们一起来看日出。

6点钟，打的去汽车站，准备立即乘公交车进山。在车站门口，碰到一位揽客的出租车司机，一交谈，是凤县双石铺的，夜里送客到宝鸡，现在是回程，三人拼车，按公交车价收费。坐在副驾位，启动，出发。快速划过清晨宝鸡空寂的街道，进入盘山公路，只在心里对宝鸡轻轻挥手。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