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马蜂，要不然我早被老虎吃了

在我小时候居住的西北小城，并没有动物园，只有一座公园，叫马跑泉公园。

之所以叫马跑泉，源自一个美丽传说。唐朝初年，尉迟敬德率军远征至此，兵士饥渴难耐，士气低落，突然，敬德胯下白马一跃而起，仰天长嘶，四蹄刨地，少顷，地下泉水四涌，兵士欢呼，尽饮，战，大胜。

在马跑泉公园，至今仍立着敬德骑马的雕塑和铭文，记载着这个故事。

那是1990年代，西北小城的精神文化相当贫瘠，周末去公园玩对于10多岁的小孩子而言有意思极了。公园里有湖，可以划船。有儿童乐园，可以玩海洋球蹦蹦床。有狗熊猴子孔雀，可以观赏动物。尽管现在想来，公园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简陋俗气，可在当时，绝对是孩子心目中的迪士尼乐园。

门票只要2元钱。对于小孩子而言，2元是一笔不小的钱，可以买好多零食吃。而且，父母给的零花钱总额有数，必须精打细算。要是能省下这2元，进了公园，可以多玩一个游戏项目，或者多吃几个雪糕。

我和另一个小伙伴决定省下这2元。门口有查票的，混进去绝无可能。只有翻墙。围墙有2米多高，墙头还嵌有尖锐的玻璃碴，光是远远望着，裆下就一片冰凉。

围着公园转了一圈，我们发现了漏洞——排水洞。在围墙一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杂草丛生，三四十厘米见方，看着像极了狗洞。我和小伙伴一前一后，顺次爬进。进得墙内，一旁就是圈养的几只动物，用围栏隔着。具体是什么动物，我已经忘了。

只记得，我们身上沾满了杂草和污物，灰土和脸上的汗痕搅在一起，互相看着对方，大笑起来，像是从战场上得胜归来的将军，拍拍干净，骄傲自豪地去玩了。

接下的时光，这个狗洞让我省了6元钱，直到又一次，我俩轻车熟路来到跟前，发现洞中多了一道钢筋栅栏。

尝到了省钱的甜头，岂能善罢甘休。我们又绕着围墙走了一圈，比上次更细心。

在一处墙垛处，我俩又发现了机会。墙垛上的砖头，从下到上，左右分别被敲掉几块，极适合踩着爬上去。墙头的玻璃碴也被敲去了尖锐。

我们开心地笑了。

以前都是小伙伴先爬狗洞，这次轮到我打先锋。砖块敲掉的位置很适合攀爬，转眼间，我的右手已搭到墙头，回头，冲小伙伴示以安全的笑。咦，墙头为什么这么软？电光火石间，一群马蜂呼啸而来，直取面门。我吓傻了，撒手，仰身从2米多的墙上跌落，发出沉闷的响声。马蜂群紧追不舍，我顾不上喊疼，捂着头返身就跑。小伙伴不明就里，也跟着跑。

跑的空当，我想起从哪本书上教的知识，猛然间抱头蹲下。果然，马蜂群跟着小伙伴去了。惨叫声也随之远去，可我的后背、屁股，头上和脸上的包是真疼啊，火烧火燎地疼。

那是两个年轻战士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小伙伴跑丢了一只鞋，脑门上的大包像是勋章，我浑身关节失灵，满脑袋的包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我俩抹着不甘心的眼泪，相互深情凝视，搀扶归家。

父亲见了，问清原委，送我两个字：活该。

身心俱疼的我没得到安慰，反被如此嘲讽，就像保家卫国归来的战士竟然没有鲜花掌声迎接，我委屈地大哭起来。

父亲冷眼旁观，待我哭完，问我：不去公园玩你会死吗？你是掏不起2块钱的门票吗？既然你逃票，就要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承担逃票的后果。还好今天只是被马蜂蜇了，要是摔死了，那也是活该。如果真那样，你的命也就值2块钱。子不教父之过，我只会觉得丢脸，没教育好你。我也活该。

母亲就没父亲这么冷酷。晚上回来，直接爽快地揍了我一顿。

虽然当时恨死了他们，现在想想不免庆幸，如果不是那时候马蜂给我上了一课，我可能活不到今天，很有可能被动物园的老虎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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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作者：Rudy and Peter Skitteri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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