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Wouldn't Normally Do This Kind of Thing.

【1】

程剑桥和周延一起录一首歌,暂拟叫作《rainbow》的。录了两遍程剑桥都不太满意,周延也不满意,程剑桥建议再来一遍。于是就有了第三遍。没想到这次周延唱了两句,突然说,录不下去了。丢下耳返就走出了录音室。关门还特别大声。程剑桥向包括录音师在内的几个兄弟摊手,表示自己也看不明白。录音师对程剑桥说,啊那就先休息一下,休息一下。算是打圆场。程剑桥说,没有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你们习惯了没有。兄弟们各自叹气,走出去抽烟。

周延已经在外面抽烟了。他在一个长凳上孤零零地坐着,两只手撑在腿上,低着头。烟在右手自行燃烧。没人上前去跟他讲话,程剑桥不动,大家便也不动。

烟在手头燃尽了,周延才抬头往这边看。他看见程剑桥斜倚在墙上玩手机,用眼角偷瞄自己。两人的视线碰上了,便看见程剑桥走过来说,盖哥,你想什么,可以说给我听。

周延看着他,在墨镜片的反光中只看到自己,不怎么好看。他没好气,说,没想什么,录tm个没完。

程剑桥想了想,说,你如果想家就回去看看,并不远。

周延不回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家。最近他总疑心“家”在他身上已变作“永无之乡”的隐喻,他每每谈到家,都像在进行一次无疾而终的自我催眠,一场存在与虚无的左右互搏。他写下这首《rainbow》,似乎是误以为跟喜欢的人一起完成这样一首歌,便能对自己浑浑噩噩的过往来一次招魂,没想到多唱两遍竟要魂飞魄散。

这首歌有问题。让人误信身后有家,前路有虹。周延问自己,你tm骗谁呢。

程剑桥坐下来,拍拍他的背,说,盖哥,你不要想太多。歌是歌,生活是生活。

周延看着身边的男孩,他不知何时摘下了墨镜。周延突然想笑了,你小子在我前面装大人。

程剑桥跳起来了,我是大人啊。盖哥。你要我证明给你看么。

周延来精神了,戏谑的声调,说,你怎么证明啊?

程剑桥挥挥手,自己也觉得自己说得好笑。说,算了算了,今天有正事,改天有空再证明。

程剑桥突然伸了个懒腰,说,盖哥,外面下雨了。等下出去如果放晴又有彩虹的话,你就开心点儿。

周延心想,哪里会有什么彩虹啊。会有桥,已经很不错了。


【2】

周延从自己付出过心血的厂牌出走过一次。他出走得很匆忙,未经演练,好比逃兵从未演练过逃亡。那一刻他还不知道,这些生命中的既定的演练配额将被自己全用来练习想念:在离开的时间里,他不断地想,可能从今往后,不再遇到程剑桥。

好在后来他回去了。周延很少感谢命运跟自己开过的玩笑,因为其中大部分都有些残忍——但重逢的那天仍忍不住谢过那该死的命运,仿佛只此一事便可恩怨相抵,既往不咎。

于是就听见程剑桥说,盖哥,这次你不得再走。眼前的男孩一本正经扳着手指,说些你知道音乐对你有多么重要的大道理,还帮他归纳出一二三四条。

周延看着程剑桥的脸,心说老子再也不走了,不过这tm跟音乐没关系。嘴上只说,嗯,这次不走了。

程剑桥说,盖哥,gosh以后继续靠你了。他眼神坚定地望向周延,伸出手表示我们一言为定——周延伸出手,但又迅速抽回来,他突然需要捂住眼睛。

“诶呦好了好了,你又来啦。怎么回事啊盖哥。好了没事了。回来就好……”程剑桥抱住哭得像个孩子般的周延,拍他的背。他也有点鼻酸,又有点想笑。


【3】

周延在夜店当MC,工作到午夜结束。今天的他又是带着火气送走了几个傻b客人。他没有冲下舞池打人,他觉得自己有进步,又不禁觉得自己委屈。他摸一把眉头,确认它们没有搅在一起。

“盖哥!我来接你下班!”程剑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用夸张的手势向他招呼。

“干嘛?你干嘛来了。”

程剑桥止不住笑,说是好消息。又用手指比划在嘴唇前,表示暂时保密。又立即笑出声来,手指着头顶的灯,说,音乐很酷。

此时空荡荡的大厅里循环播放着今晚的最后一只音乐,是周延的逐客令。

周延上上下下打量他,说,你tm喝多了吧。

程剑桥说,不管,盖哥,来跳舞。他早已自顾自地和着节奏晃动身体。

周延看着眼前兀自晃动在自己宇宙里的程剑桥,他永远想去这个男孩的世界亲眼看看,他想如果有彩虹,一定在那里。他的心随着眼前男孩的眉眼周旋,烦恼早已云散烟消,说什么都煞风景,而良宵苦短。周延不再试图说话,转身投入节奏,跟着程剑桥一起摇摆起来。

后来啊,两个成年男子,在午夜钟声响破黑夜后的漫长时间里,在喧嚣过后又空荡荡的无界空间里,笑得颠三倒四,跳得乱七八糟。

可能永远不再有人知晓那时的他们在高兴什么。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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